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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突破坚冰、人性觉醒、思想启蒙的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大幕开启，那一代年轻人陡然发现，世界很大，也很复杂，有阳光也有阴暗，有鲜花也有毒草。困惑是必然的，思索也是必然的，困惑和思索说明这代青年开始清醒、开始独立、开始前进。”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精神，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价值观念。对新时代的中国青年来说，什么样的人生最有意义？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5月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有信念、有梦想、有奋斗、有奉献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站在新时代的入口，我们重新描绘以张华为代表的80年代中国青年群像，即是要引导当代青年在激扬青春、开拓人生、奉献社会的进程中，书写无愧于时代的壮丽篇章。
——编者
■叶辉
张华救人牺牲引发大讨论
1982年7月11日，第四军医大学空军医学系三年级学员张华因抢救不慎跌入化粪池的老农魏志德壮烈牺牲，年仅24岁。8月5日，《光明日报》独家在一版刊登了中央媒体关于张华的第一篇报道。这则消息仅800多字，刊发后一个半月，并没有引起读者的关注。
其实，光明日报编辑部一直在为报道这个典型做准备。抢得了首发权之后，有关张华的再次报道是一个多月后的9月19日，长篇通讯《他们的心灵多么美——记在西安市康复路抢救沼气中毒的老农民的英雄群众》，详细报道了张华救人的全过程，其中也介绍了参与抢救老农的几位群众的事迹，并配发评论《闪耀着共产主义思想光辉的群体》，当天的报道发了整整一个版。
第二篇报道推出后，《光明日报》9月26日又在一版下方辟栏刊登张华日记。媒体的接连动作造成影响，军队开始用实际行动来呼应央媒报道。《光明日报》继续跟进，10月7日一版头条《第四军医大学开展学习张华活动气象一新》，一版下方辟栏长篇通讯《当代优秀的大学生——关于张华的故事》，详细介绍了张华的事迹。张华的报道由此开始升温。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光明日报》接连刊发9个一版头条。
张华的报道打响后，《中国青年报》《人民日报》等都相继跟进做了报道。中国青年出版社还出版了《华岳魂——张华传》一书；《文汇报》就张华救人事件展开“大学生冒死救老农值得吗”的大讨论。
《文汇报》的大讨论是对张华事件的另一种解读。1982年10月下旬，文汇报理论部《社会大学》副刊收到杭州师范学院一位学生的来信，信中提出：大学生应懂得自己生命的宝贵，“要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为国家创造大于本身价值的价值，而不是去换取一个六十九岁老农的生命。拿了金子去换取等量的石子，总是不合算的”。有人提出，“人的本质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甚至认为：“在当今世界上，大公无私的人是绝对没有的”。这位大学生的观念代表了当时很大一部分迷茫的青年的真实思想。
当年的《中国青年》杂志社社长兼总编辑关志豪谈及大讨论时说：“产生巨大反响是意料和情理之中的，那一代年轻人从小受的是全红的理想主义教育，他们就像关在一间封闭的小屋子里，窗外是一簇人为摆放的鲜花，只有袭人的花香和恋花的蜂蝶，但当他们有朝一日走出这个房间，发现世界不只是一个窗户那么大小，也不只有鲜花和蜜蜂，世界很大，也很复杂，有阳光也有阴暗，有鲜花也有毒草。因此，困惑是必然的，思索也是必然的，困惑和思索说明这代青年开始清醒、开始独立、开始前进。他们大有希望。”（《北京青年报》2009年9月14日《人生激辩——回望“潘晓讨论”》）
其实，围绕张华之死是否值得的讨论一直在持续。2008年12月23日，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市民与社会》节目再次就此展开讨论；2011年8月15日央视军事频道《和平年代》栏目播出题为《我的同学叫张华》的节目。可见，张华这个典型人物的持续影响力。
1984年5月，第四军医大学在英雄牺牲的原址立碑纪念。2014年原碑因道路改建而迁至校内陈列，2016年清明节之前重建的新碑矗立在张华牺牲的康复路南口。
“今天，传承先辈精神、继承先辈遗志的接力棒，历史地交到了我们手中，跑好这一棒我们责无旁贷。”张华班班长罗雨声在揭碑仪式上向全体学员发出号召。
一个三十多年前牺牲的军人，至今还被人们记忆，还被重新立碑纪念，这充分说明张华这个典型是有生命力的，张华舍己救人的精神没有过时。
从张华牺牲到华山抢险
《光明日报》报道张华这个典型，只是20世纪80年代轰动全国的《光明日报》军人三部曲的第一部，很快，第二部第三部精彩剧目隆重登场。
阎百琨是第一个接触华山抢险报道的新闻记者。那是1983年5月28日，光明日报记者部来了一位送稿子的军人，他是第四军医大学的宣传干事，叫舒英才。他向阎百琨讲述了5月1日发生在华山的一幕。
“五一”节那天，第四军医大学部分学员乘假期去游华山。这一天，华山的游人超过平时几倍，狭窄的山道发生严重堵塞，拥挤导致一些游客从险峻的高处跌落，有人甚至从游人头顶上直接摔下，跌落者或重或轻都受了伤。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第四军医大学学员冒着自身掉下深渊的巨大危险，手拉手筑起一道50多米长的人墙，站在悬崖的边沿保护游人安全疏散。随后他们又沿着山路将几名重伤员抬至安全地带，实施紧急救护，使他们脱离了生命危险。
舒英才说，他拿着写好的稿件已经跑了多家新闻单位，但是没有一家媒体肯用他的稿子。
孤立地看，这无非是一个好人好事报道。但透过这一事迹可以看到，张华的战友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了一曲新时期精神文明之歌！一个张华倒下了，无数个张华站起来了！
1983年5月29日，《光明日报》在一版刊出关于华山抢险的第一篇报道，这是一则仅333字的短消息。就在消息见报的当天，阎百琨踏上了奔赴西安采访的旅途。
华山抢险的重头报道直到11月9日才正式推出。这一天，《光明日报》在二版刊发了军队通讯员舒英才的长篇通讯《张华赞歌的续篇》，华山抢险群体典型的报道由此正式拉开序幕。到12月3日刊登刘炳奇、阎百琨的报道《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 陕西省逐步开展向华山救险英雄群体学习活动》，华山抢险连续报道接近尾声。
至此，华山抢险报道本该可以收尾了。但是，时任光明日报总编辑认为，应该继续对报道予以深化，11月下旬，光明日报编委会决定，派机动记者部主任张天来带队亲赴陕西，采写出最有分量的报道来。
张天来经过深入的研究后发现，之前的报道确实感人，但有不足之处，一是缺乏现场描写，二是参与抢险的大学生的英雄壮举缺乏背景交代。这正是许多人物报道共同的症结所在，也是华山抢险报道中的一个致命缺陷。
此时距离事发时间已经过去5个多月，记者无法亲临现场观察和还原当时救人的场景。尽管如此，张天来还是坚持要去现场，他希望通过现场观察，对当时的抢险有感性的认识，尽可能还原抢险的场景。如果不到现场，华山抢险的整个报道就会缺失最精彩的部分。
在第四军医大学政治部干部的陪同下，张天来、阎百琨、李春林一行登上了华山。华山确实太险了，谁看了那种天险地势都会胆怯。长篇通讯《张华的战友 英雄的群体》是这样开头的：
一级一级地攀登千尺幢，你不敢回头，不敢仰望。回头，则深极直极；仰望，则至高至陡。你必须两手紧紧抓住两侧的铁链，横起脚来稳稳地迈上一道又一道窄窄的石阶。你必须全神贯注。稍一失神，顷刻之间就会一落千丈，粉身碎骨。
这里是华山的咽喉。“自古华山一条路”。华山四周全是直立万丈的绝壁，只有通过千尺幢才能进入胜境。风吹、日晒、雨淋，大自然硬是剥蚀出这样一条直立的沟槽。我们的先人在槽边凿下一个个石窝，插入一根根短棍，成为木梯。如今，木梯的痕迹已经随着历史流逝，但在我们新凿的“天梯”旁，古老的石阶仍断续可见。
来到这古老而又威严的千尺幢，一步一步地踏上它那狭窄的石阶，你很自然地就会对华山抢险的英雄们产生一种巨大的敬意。你会联想到，从这样直立的约有十几层楼高的顶部滚下一个人来，有人胆敢把他拦住，那么这个人该是多么勇敢？！
华山抢险系列报道成功地塑造了当代青年军人的英雄群体，这是继张华之后又一个成功的群体典型人物报道。一位资深媒体人评论：“《光明日报》华山抢险连续报道，开创了新时期连续报道的新局面！”
从华山到老山
1986年1月30日下午，阎百琨接到解放军总后勤部宣传部负责新闻宣传工作的王宗仁的电话。王宗仁告诉阎百琨，他正在北京京丰宾馆参加一个会议，会议的内容是解放军四所军医大学80名学员赴老山参战结束归来，向总后领导汇报他们4个月来赴老山前线参战的经历。王宗仁说，第四军医大学参战的20位学员中，有12位曾参加过华山抢险，老先进如今又立新功了！
强烈的职业敏感使阎百琨意识到，这个报道也许可以成为前两个典型的姊妹篇！
2月1日，《光明日报》一版头条推出第一篇报道：《四所军医大学八十名学员赴老山参战载誉归来》，头版头条为竖排，加花边；头条顶端打出栏头“全国青年的榜样 当代大学生的楷模”，与头条并列的是80名参战学员名单，下面是通栏四幅图片，其中对第四军医大学8位立功学员做了突出处理，将8人的头像刊出，这8位学员均为张华的同学，其中7位曾参与华山抢险。这样处理编辑意图非常明显，将张华、华山抢险以及参战联系起来，新闻背景的极好运用使新闻价值得到更好的提升。
接着，这个典型顺着《光明日报》的老传统——连续报道进行安排。消息，通讯，特写，日记，书信，图片，甚至名单，各种新闻形式、各种新闻文体的运用加深了读者对这个群体的印象。
20世纪80年代，随着西方科技、文化的进入，西方价值观也开始影响我国，张华舍己救人是否值得之所以引发讨论，是因为一些年轻人开始对建国以来确立的价值观表示怀疑，对传统价值观产生逆反心理，有人因此悲观地认为，这一代的年轻人已成为“垮掉的一代”，“信仰缺失的一代”。如何帮助年轻人确立信仰、信念？军医大学参战学员的行为为教育年轻人提供了绝好的范例。中央党报对参战学员的连续报道无疑是对“垮掉的一代”最好的反驳。此时，《光明日报》的报道开始将读者引导到更深的精神层面。
1986年2月19日，《光明日报》一版头条刊出《党在我们心中——赴老山前线参战的军医大学学员谈信念》等3篇文章和报道，3位学员以自己的经历谈对信念的认识。2月24日一版刊发文章《做我们伟大时代的海燕——再谈80年代中国大学生应有的时代风貌》；2月26日一版刊登参战学员谈人生价值的长篇报道；2月28日一版头条刊发社论《当代大学生成长的道路》，社论以参战学员为参照，用理论来阐释当代大学生所应该走的道路。
这个典型人物群体报道持续一个半月，共刊发报道、评论、文章31篇，其中一版头条9篇，刊发图片17幅。报道取得很大的成功，为军队典型报道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党报的历史上，军队先进人物典型灿若星空：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杨根思、罗盛教、欧阳海、蔡永祥、王杰等等，这些英雄人物影响了一代又一代读者，激励了一代又一代年轻人，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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