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宁肯绕道走

    今年我是赴上海朱家角“天地健康城”养老社区陪父母过的年。

    之所以称之为养老社区，想来还是与普通概念上的养老院有所不同。居住的房子是自家购置的房产，社区提供的是养老服务，因而这里的服务显得更人性化，不仅为老人供应一日三餐丰盛的饭菜，逢节假日，也为来探望老人的亲朋好友们提供圆台面家宴。由于食宿方便，春节期间，老人们身边不乏儿孙绕膝，其乐融融。

    大年初二的早晨，还在赖床的我被母亲喊起，说今天天气蛮好，陪我小区散散步吧。于是我与母亲一起下楼，正准备向往常走的过道拐过去，不料，母亲一把拽住我说，我们从邻里中心穿过去，这样走方便。

    所谓的邻里中心是社区的服务机构，也是老人们相约聊天的地方。所以我就不赞成了，说这是人家工作活动的场所，又不是弄堂，没必要穿过去。母亲坚持说，从这里过去抄近路，近呀。我继续抗议，你原就是出来散步的，要抄什么近路？母亲不由分说地将门卡刷了一下，邻里中心的门就打开了，不得已走了进去，一跨进门便愣住了，只见满屋子坐着的老人正抬头注视着我们，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时无措。母亲与他们打着招呼，用似乎不经意的口吻介绍道，哦，这是我女儿，来陪我们过年了，这会儿正要出去散步呐。出门后，我有些恼火，为自己毫无心理准备遭遇的尴尬。然而，却见母亲心情大好，有说有笑，似有几分得意。想了想，于是明白过来了，老妈是故意的，无非是想让子女为她撑一撑面子，大约是我平时不常来的缘故，但又为何不事先明说呢？

    这似曾相识的疑问，让我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母亲与我一起去看望外公外婆时的情景。记得外公与我母亲在屋子里交谈时，语气语调还是相当正常的，但当他出门为我们送行时，在楼梯口突然如炸雷一般亮起高亢的嗓门说，你们两个走好哦，以后来不要买这么多东西呀，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当时着实惊得我目瞪口呆，第一为这突兀的一嗓子，再则我们也没带那么多东西。母亲也以责怪的口吻说，阿爸，邻居们都在午睡，要吵醒人家了。

    果然，对门邻居探出身子，说你们来看外公外婆啦。外公就用这种方式成功地告诉了邻居们，我的小辈们来看望我了。试想，他若是事先与我们商量，我和母亲能同意他喊这一嗓子吗？眼下，母亲的这一招与当年的外公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老人都有着较强的自尊心，对子女的依赖和需求便多了几分含蓄和微妙。如何将这份含蓄化为诉求，老人有智慧。要想拆招，唯有常回家看看。

    （新民网 2.28 周珂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