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品是给白内障患者开发的,最重要的事项却故意不让他们听清、看清
“莎普爱思”,是英文“Sharp Eyes”(明亮的眼睛)的音译,但是近日来,这个寓意美好的滴眼液陆续遭到一些眼科医生的公开质疑。
12月2日,一篇名为《一年卖出7.5亿的洗脑“神药”,请放过中国老人》的文章,经“丁香医生”发布后,引发热议。文章列举国内多位眼科医生说法和权威文献资料,质疑莎普爱思滴眼液通过广告营销,误导患者,延误治疗。
国内最早质疑莎普爱思滴眼液的眼科医生崔红平表示,对该药物临床试验的有效性存疑,应重新启动临床试验。
被质疑的广告
莎普爱思新推出的30秒视频广告中,重复念出“白内障看不清莎普爱思滴眼睛”“模糊滴、重影滴、黑影滴”“有点痛坚持滴”等广告语。而在广告视频的字幕上,能看到“早期老年性白内障看不清莎普爱思滴眼睛”的字样,其中“早期老年性”的字号明显缩小。
“丁香医生”在文章中表示,在广告里,莎普爱思滴眼液“几乎所有眼科问题都能滴”,而白内障只能通过手术治愈,莎普爱思的广告语让消费者延误了病情。
12月3日,莎普爱思发布澄清公告称,莎普爱思滴眼液对延缓老年性白内障的发展及改善或维持视力有一定的作用,疗效确切;是一种安全的、有效的抗白内障药物,经核查未发生使用莎普爱思滴眼液出现并发症、延误手术治疗等情形。
超30%的广告费占比
莎普爱思2016年年度报告显示,公司主营业务产品分为滴眼液、大输液、头孢克肟及其他中成药四种,其中莎普爱思滴眼液2016年销售量为2825万支,营业收入7.54亿元,占营业收入77%;2017年1-9月滴眼液营业收入5.2亿元,占当期营业收入73.91%。
庞大的销售量下,莎普爱思十分注重广告的支持。而在宣传中,也以莎普爱思滴眼液为重点。莎普爱思公告数据显示,莎普爱思2014年至2017年1-9月对应的广告费用分别为2.1亿元、2.4亿元、2.6亿元、2.2亿元,分别占公司营业收入比重的27%、26%、26.84%、31.87%。而同行业江中药业和葵花药业历年来广告费用占比均未超过20%。
莎普爱思在澄清公告中称,公司广告费用占营业收入比重较高,主要是为弥补公司产品品种单一。在高昂的广告费后,滴眼液也是莎普爱思最赚钱的产品。数据显示,莎普爱思滴眼液在2014年、2015年、2016年产生的收入分别为5亿元、6.6亿元、7.54亿元,毛利率分别为94.68%、95.29%、94.6%。
到底有无虚假宣传
莎普爱思有没有虚假宣传呢?早在2014年浙江莎普爱思药业通过证监会上市审核之际,《经济参考报》就曾报道,该公司多次因产品质量问题、违规发布广告成为食品药品监督管理等有关部门黑榜的常客,而招股书却只字未提。
2012年11月,长沙市药品流通行业协会指出,莎普爱思等7个商品涉嫌违反《药品广告审查办法》的相关规定,含有不科学地表示药品功效的行为,严重欺骗、误导了消费者。
在莎普爱思滴眼液的卡通版广告中,“早期老年性”五个字采用的是竖排、比“白内障”三个字更小的字体,出现时长仅1秒左右,而且没有同时出现在广告音频里。
我对每一个字负法律责任
记者:为什么您首先站出来质疑莎普爱思?
崔红平:大概他们公司上市前两个月,有一个上午我看了3个病人,都是因为点莎普爱思,造成白内障过熟,还有一个病人引起了继发性青光眼。如果他们早点开刀,不会最后什么都看不见,另一个病人也不会出现严重的青光眼。
记者:怎么确定是因为用药导致了青光眼?
崔红平:有一种青光眼叫闭角型青光眼,白内障是激发和加重这种青光眼的原因,他如果有白内障,早期白内障一做手术,青光眼的风险就没有了。但是他相信这个药可以治疗白内障,延误治疗,造成了青光眼的发作。
我当时挺生气,就发了条微博。几天之后,他们公司的高层来找我,让我删除微博。我说我一个字都不会删,我对自己发的每一个字负法律责任。
记者:你见到的患者对这个药的态度如何?
崔红平:我的门诊一周有120人左右,80个左右白内障患者,用过这个药的有40%~50%,这么多病人用这个药,一用就是一两年、两三年。他们希望这个药能治病,避免开刀。很多都是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来开刀,两三年也花了好几千元了。应该明确提醒患者,在多长时间内没有效果,就应该及时就医。
记者:在你看来,这个事情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崔红平:它利用了老年人恐惧开刀的心理,过度宣传药物作用,延误治疗,患者没有生活质量,还有可能引起别的并发症。
记者:你身边的眼科医生都是怎么看待莎普爱思的?
崔红平:全世界每年开眼科大会、白内障大会,大家的一个共识是:没有一个药物能够有效治疗白内障,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手术。
记者:你现在的态度是怎样的?
崔红平:我的态度是举一反三,不是跟哪个药过不去,除了莎普爱思,还有很多“神药”。国家是不是有责任对这些“神药”用现在的新标准重新评估?
记者:什么是神药?
崔红平:那些临床医生认为无效,对病人有害的药。有些药是仿制药,国外早都停用了,国内还在用。还有一些是处方药,他们有强大的市场驱动。
记者:你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过吗?
崔红平:我这个人是比较较真的,我从一个医生的角度评价一个药物,天经地义,这是医生的本职工作,我要对我的病人负责。
(《新京报》12.6 李兴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