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5日,我和表弟苏小佳应邀参加于12月18日在浙江省平阳县举行的苏步青励志教育馆开馆仪式(我是苏步青教授的长外孙,小佳是长孙)。
一
1953年11月中旬,在北京工作的父母即将调往吉林市参加吉林化学工业公司的基本建设,于是把刚刚出生20天的我送到上海的外公外婆家,由他们来抚养(小佳是1956年来的)。
我和小佳是第三代的老大老二,外公外婆都十分疼爱我俩,舅舅们也喜欢我们,经常带我们玩耍。外公每年都要去北京开会,回来时总是给我和小佳买北京特产茯苓饼,非常好吃。1958年外公出访东欧讲学回来,买了个会眨眼的芭比娃娃(当时中国还没有卖的),我和小佳感到非常新奇,爱不释手,如今记忆犹新。
外公每天早上天一亮就起床了,去花园里除草、松土、浇水。花园里种了鸡冠花、大理花、美人蕉等,还种了许多时令蔬菜,有时周末外公会去外面的小河里,挖一些淤泥挑回来给蔬菜施肥。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连续三年困难时期,多亏了外公种的这些蔬菜,方得以填饱肚子。
早晨,外公结束一个多小时的田间劳动后,总是用冷水擦个身(一年四季如此),吃早餐后拎着公文包徒步去学校上班。虽然学校为他配备了专用轿车,但他除了去市里开会和出差去机场之外,从不乘坐,家里人也借不上光。
每天晚餐时,外公都要用三钱酒盅喝一杯烧酒,饭后上楼看半小时的电视新闻节目,之后就下楼在书房里看书、写东西,一直到深夜。我儿时非常喜爱画画和书法,常常晚上坐在外公书桌的对面写写画画,偶尔他会站在我身后仔细观看并予以指点。有时,外公看书久了觉得疲倦,会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双手抄袖,双目微合,嘴里不停地哼着什么,我听不懂,后来长大后才知道他是在吟诗。外公不仅是中外闻名的数学大师,而且文学造诣极高,是一位无敌的业余诗人,他一生共撰写了460余首诗词。
二
光阴荏苒,小学六年生涯一晃而过,来到了1966年之夏。“文革”开始,外公被批斗。几天后,外公外婆和舅舅们一起商量,为了避免我和小佳幼小的心灵受到创伤,决定将我们两人送回到各自的父母身边,从此结束了我在外公家13年的童年生涯。
外公的脑力惊人,在古稀之年时,仍思维敏捷、精力充沛,与常人五十多岁差不多。后来,我的表弟、表妹们在读中学时,一遇到解不出来的数学题就去问外公,每次都是迎刃而解,不过那时他已是八旬老人了。外公退居二线后,八十多岁的他连续三次亲自编写教材,亲自授课,为培训中学数学教师竭尽心力。
1986年是外公一生中最艰难痛苦的一年,3月24日我的大舅舅苏德雄病故,5月22日外婆病故,使得84岁的他悲痛欲绝,夜不能眠。外公外婆两人感情很好,一直相敬如宾,从未见到两人拌嘴。所以,我们大家都非常担心他能否经受住这残酷的双重打击。
6月2日外公在给我妈妈的信中这样写道:“爸爸白天比较好过,去学校做这做那,以忘忧愁。但是,夜深人静时,一度醒来,要想再睡就难矣!枕上反复思量,不觉流泪,两份悲伤都压到我一个人身上。不过,我有信心努力把这个悲观情绪克服过来。”
外公的意志十分坚强,他仍然坚持参加各项会议和社会活动,坚持为中学数学教师讲课,用他自己的话说:“忙,就会把悲情冲淡!”他就是用坚持不懈的工作度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步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九旬高龄的他仍经常参加各项会议和活动。1992年夏,我出差回沪时,见到他每天读读诗词,写写条幅,乐在其中。2003年3月17日,外公在上海与世长辞,享年101岁。
(《新民晚报》10.23 冉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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