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以鑫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要参加上海市作家协会,其中有一个要求得有介绍人。我寻思好久,想想还是请钱谷融先生做我的介绍人。我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上门去了。钱先生见了我非常热情,马上把我引入会客室,并且随口问,喝茶还是喝咖啡?并且亲手给我沏了茶。
我嗫嚅着,不知怎么开始。钱先生却很随意地问我,最近在看什么书呀?有什么好看的?钱先生又说,我看到你的文章。我马上说,啊呀,是有感而发。钱先生随即说,好呀,写文章就是要从自己的感受出发……我拿出参加上海市作协的报名表,对钱先生说,很不好意思,麻烦钱先生做我的介绍人。钱先生仰头哈哈一笑说:“我最喜欢做‘成人之美’的事!”
“成人之美”我们都知道,但是,能够做到又有多少?钱先生却用这四个字一直影响着我。
我开始招收博士生了。博士生都很想见见钱先生。好在那时候已经有了电话,钱先生一听就朗声说道,可以呀,我很愿意和年轻人在一起!于是,我带着博士生去见钱先生。钱先生指着小桌上的零食小吃,说随便用。博士生都很拘谨,不知如何是好。钱先生就很随意地问老家是哪里呀,本科硕士在哪里读的呀,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拘谨一点点解开,博士生也自如一些了。
很快,我的第一个博士生要学位论文答辩了。我请钱先生做我们答辩委员会的主席。发言时,钱先生或针对论文,或针对某一个问题谈自己的看法。有一次,钱先生背诵了一篇很长的古文——那可真是语惊四座!大家全惊呆了,从心底里佩服钱先生极强的记忆力和深厚的功底。
就这样,几乎每年,钱先生都参加我的博士生论文答辩。答辩结束,学生都迫不及待要和钱先生合影留念。钱先生总是一脸笑容:我今天也做了一回明星。于是大家一片欢笑。
三十多年中,我一次又一次地麻烦钱先生,竟然一次也没有遇到过钱先生的拒绝或托词。相反,钱先生一次也没要求我去给他做些什么。
(《新民晚报》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