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恩爱皆平常

    2009年5月，漫画大师丁聪溘然长逝。他一辈子都是笑呵呵的天真孩童形象，自称“小丁”。而他40岁才开始的爱情和婚姻，充满了童真、浪漫和温暖。

    迟来的爱

    1956年的一天，丁聪的小妹带着自己以前复旦大学的女同学沈峻来看望哥哥。29岁的沈峻当时在外文出版社工作，长得俊俏美丽。 

    丁聪当时40岁了还孑然一身，他不是不想找对象，实在是因为“怕”字当头。丁聪觉得自己个头矮小，貌不出众，见了女人先怕了几分，对婚姻退避三舍。面对沈峻，丁聪尴尬得连手都没处放。虽然丁聪没有帅气的外表，但他的老实本分还是让这个女孩心动了。

    从那次相见后，性格外向的沈峻主动来找过丁聪几次，帮他收拾房间、煮饭、整理衣物，丁聪除了木讷地说句“谢谢，辛苦你了”之外，再蹦不出一句甜言蜜语，然后就是把沈峻丢在一边，一个人去看漫画。沈峻见丁聪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自尊心挺强的她很快便泄气了。 

    丁聪对沈峻的突然消失很是纳闷，两个星期过后，他有点坐不住了，通过朋友从侧面打探沈峻的消息。朋友调侃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丁聪原想否认，但又怕这次真的错过了，于是心一横承认了。朋友马上为他们俩牵线搭桥。 

    这年冬天，丁聪和沈峻结婚了。当时丁聪手里没什么钱，婚礼和新房都挺寒酸，可沈峻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内疚的丁聪很感动，于是总结出了一套爱妻原则：如果发现太太有错，那一定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错，也一定是我害太太犯的错；如果我还坚持她有错，那就更是我的错；如果太太真错了，那尊重她的错我才不会犯错。总之，太太绝对不会错——这话肯定没错。 

    家有领导莫需愁 

    婚后沈峻发现，丁聪是事业上的高智商，生活中的低能儿：不会做饭，脏衣服脱下来随处乱塞，又笨手笨脚。沈峻干脆把家事大包大揽，丁聪当然乐得当个甩手掌柜，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点，他就左一个“太君”，右一个“家长”地抬举妻子。

    丁聪叫得太顺口了，以至后来，朋友们见了沈峻也直呼其“家长”，沈峻则一脸严肃地对大家说：“我不是什么家长，我是小丁同志的高级保姆。”丁聪和朋友们听了都哈哈大笑。有记者来访，沈峻必先问清采访的主要内容，连到丁家的路线，她也会细心地指导如何坐车。等到了丁家，“家长”热情地引路，斟茶，把一切安排妥当后，便悄然地忙她的家务去。 

    有一次，一位朋友和丁聪夫妇吃饭，夸沈峻有治国之才，丁聪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说：“一个能治理国家的人，现在只看管我一个人，你们想想看，我过的什么日子？”沈峻瞪了一眼丁聪，丁聪吐吐舌头不敢再往下说了。话是这么说，但丁聪一刻也离不了沈峻，有记者找丁聪要简历和作品，他摆摆手，让记者和自己一同等夫人回来。夫人一进门，他急忙求救，沈峻马上找了出来。

    退休后，丁聪白天画画，晚上看电视。朋友们问道：“你们家谁掌控遥控器？”丁聪摇晃脑袋说：“当然是‘家长’。”“家长”慢条斯理地说：“虽然遥控器在我手里，但节目都是他爱看的。”丁聪喜欢看警匪片、侦探片，他戏称为“儿童趣味”。朋友们啧啧羡慕丁聪在“家长”管制下的幸福生活。 

    揣着情书去天堂

    2006年，丁聪摔了一跤，其后生活不能自理。儿子在国外，已经快八十岁的沈峻自己照顾他，一晚上，光是为他大小便换床单便要三四次。在沈峻的精心照料下，他可以坐轮椅了。

    2009年4月，丁聪因肺部感染被送往医院，可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丁聪去世时，沈峻在他的衣服里放了一封情书：小丁老头，我推了你一辈子，也算尽到我的职责了……请一定等着我。永远永远惦记着你的凶老伴沈峻。

    时隔五年，2014年12月11日，沈峻去世。去世前半年，在丁聪去世的周年纪念日，她自拟“墓志铭”，依然是一封情书，其中写道：这里住着一对被他们朋友们一致认为非常恩爱、令人羡慕的夫妻（丁聪和沈峻）。其实他们从未恩过也未爱过，只是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坎坷的一生，就像白开水一样，一点味道也没有，但却充满了人体不可缺少的恩爱元素。这也许应了一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

    （《大时代的小爱情：民国闽都名媛》福建教育出版社 沈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