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母亲和三个“猴娃”

    在湖北钟祥市洋梓镇火庙村，百岁母亲陈秀英依然那么健朗，那么坚韧。

    6年前第一次见到她和相依为命的三个重度智障儿，大为惊讶，被那份坚强的相守深深感动。

    “缘分天注定啊，我和丈夫是姨表兄妹结婚。”陈秀英常会跟来人讲起近亲结婚的往事。他们共生有8个子女，其中老三夭折。3个重度智障儿陈小狗、陈羊奶和陈小焕分别是老二、老五、老八，其他4个子女都已成家立业，儿孙都很健康。

    3个重度智障的儿女，从小不会说话，连爸妈也不会叫，也听不懂别人讲话，生活无法自理。他们个头都不高，表情木然，懵懵懂懂只知道笑，加上举手遮光的习惯动作，被当地人称作“猴娃”。

    问“猴娃”多大时，陈秀英一一道出他们的属相，属狗，属蛇，属龙。猴娃看见来人，兴奋地“哦哦”个不停，却不知其所言。71岁的陈小狗抬手放在额前看人，右手仍然做着接香烟的手势。大儿子陈士明说，以前来人总给小狗递烟，他接过香烟就抽，显得一脸陶醉。这两年因为咳嗽、气喘，已不让他抽烟。

    65岁的陈羊奶总喜欢眯着眼、撅着嘴笑，而53岁的幺妹陈小焕似乎更文静，不声不响，偶尔张嘴笑笑。

    和人交谈时，陈秀英的眼神和心思似乎总在关照她的三个孩子。陈秀英把送来的雪饼拆开包装袋，递给每个孩子吃。在母亲眼里，“猴娃”永远是孩子。

    直到现在，她还是每天早上起来，用电饭锅煮饭，再炒菜给孩子们吃，她要做好三餐拿到他们手上。他们饭量都比较大，粗菜淡饭，吃嘛嘛香，一天4个人可以吃五六斤米饭。

    三个“猴娃”的降生让陈秀英一家备受打击，但毕竟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他们从未放弃。“猴娃”小时候，有外婆带，外婆几年后去世，就由陈秀英一手带大。吃饭、睡觉、洗澡、大小便，这些常人看来十分简单的事情，陈秀英都得亲手为三个智障儿操持。陈士明说，那些年，母亲家里家外两头操劳，她也是生产队的好劳力，每天照常出工种地，插秧割稻样样来。

    为了照顾好三个智障儿，陈秀英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乡镇。她付出的辛劳，忍受的苦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但她从不怨天尤人，她说，“我是来还债的。”

    几十年了，听不到他们叫一声妈妈，但她稍感欣慰的是孩子们对她的那份依恋、那份母子心灵相通的感觉。每每有好吃的东西，孩子们都会高兴地蹦到妈妈面前，手舞足蹈。

    钟祥市自古以来是长寿之乡，现有百岁老人109位，洋梓镇有7位。陈秀英身体强壮，很少生病，偶尔感冒是最大的病，头痛脑热，刮个痧，煎葱姜水，喝酸辣汤，出出汗就好了。三个猴娃也从来没有打过针，没有生过病。陈秀英说，是老天爷照顾她不生病，要她好好活着，要让她带好三个娃。

    村人说，“猴娃”能活这么长时间，很少见，也许跟当地人长寿基因有关，但跟妈妈长年陪守照看有很大关系；而母亲所以健康长寿，那是一种生命的坚守，为“猴娃”而活。

    （《新华每日电讯》7.28 俞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