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做父亲

    前些日子，电影《一念无明》拿走第三十六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三座重要奖杯。

    演员曾志伟在电影中扮演一个可怜的混蛋丈夫，他当了几十年陆港司机，藉此逃离起初看不起他后来精神失常无法自理的妻子。不过，命运最终还是找到他，他被通知去精神病院领余文乐扮演的大儿子出院。在老公和小儿子都选择逃离母亲的时光里，余文乐一个人照顾母亲，为此，他丢掉了工作和女友，直至有一天，他精神崩溃错杀母亲。

    从精神病院把儿子带回蜗居，上下铺，六七个平方米，拉开窗帘是晾晒的内衣裤，隔着板壁能听见邻居对话，曾志伟买了盒饭回家，这是他和久违的儿子的第一顿饭，我以为他会夹一块自己的猪排给儿子。没有，他只管自己大口吃完。

    面对突然降临的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儿子，曾志伟表现出了一个“老司机”的真正素养。这个角色的一切，都是曾志伟用身体填进去的。老婆儿子都把他当混蛋，他也就接受混蛋的命运，刚把儿子领回家，晚上睡觉他还把榔头放枕头下；开车时他在饮料瓶里尿尿，脾气上来跟人干架，兴致好时跟儿子回忆八九十年代跑长途月入几元的光辉日子。

    但是，这个混蛋男人得学着慢慢成为父亲，他按医生的嘱咐把药一颗颗拿给儿子吃，他不知道怎么照顾躁郁症儿子。他自己找小册子看，儿子发病手足无措时就去精神病家属互助组，组里有人劝他把孩子送回医院，他很朴实地回应，不是什么都可以外判给别人做的。“他是我崽啊！”这句台词用粤语说来特别传神。

    （《文汇报》4.15 毛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