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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7年03月28日 星期二

    竞技麻将点亮老年生活

    《 文摘报 》( 2017年03月28日   08 版)
    3月10日,比赛第一天,王桂英(右一)提前半小时就到赛场准备。

        这群平均年龄超过七十岁的大爷大妈,不是广场舞和病榻上的标配,而是打“飞的”参加国际比赛的“民间雀圣”,他们真正在意的不是筹码和计分器上的数字,甚至不是他们的年龄和社会角色,而是“活一把自己”。

     

        刘兴旺扫了眼牌面:二三四万、五六七万、六七八万,另有两个万字做将。此外,手上还握着一个四万,一个五万,只要再上一个六万,这就是一手大牌——“清一色加一色三步高”。(一色三步高:和牌中,有一种花色三副依次递增一个或两个序数的顺子,比如文中所说四五六万、五六七万、六七八万。)

     

        比赛的前九局,刘兴旺不管怎么打,牌都不成形,几乎一把没和。这是最后一局,他本来已经打算烂到底,竟然冒出了这样的机会。

     

        自己掐着俩“六万”,另一个六万早早地被人打出去,要想和牌,只能摸“绝张”,按照几个对手的观察和实力,是绝对不会放炮的。

     

        牌要见底了,最后的机会,他抓起那张牌,自摸!

     

        这是3月12日,第十八届中国麻将牌王赛暨大师赛的赛场。作为竞技麻将圈内纵横十几年的老江湖,“陕西竞技麻将牌友联谊会”副会长刘兴旺用这把牌挽回了自己在麻将桌上的骄傲。虽然不可能反败为胜了,但足够成为日后的谈资。

     

        麻将成了“营生”

     

        五天前的3月8日,74岁的刘兴旺和27位西安牌友一起踏上南下的火车。这支平均年龄七十岁的队伍,要坐16个小时的火车到南昌参加国内最大规模的竞技麻将比赛。

     

        他们所在的卧铺车厢,每一个小桌板上都摆满了吃的,烙饼、烧鸡、鹌鹑蛋、西红柿、黄瓜、苹果……大妈们嚼着饼,讨论谁家的饭最好吃。刘兴旺拉开一罐啤酒举过头顶,大嗓门喊了一句“祝我们比赛取得好成绩!”所有人都伸出胳膊碰杯。

     

        领队王桂英今年67岁,是“陕西竞技麻将牌友联谊会”的秘书长。十几年来,她带领这些被坊间称为“民间雀圣”的牌友们南征北战。她的丈夫赵保国是第一批在西安推广竞技麻将的人。

     

        1990年,赵保国还没有从西安国防系统老干处退休,组织老年人在各地参加门球、象棋比赛,偶然接触到了竞技麻将。

     

        麻将在中国有深厚的群众基础,不同地方的麻将有不同的打法,基本以“四组一对”为基础,俗称“推倒和”。竞技麻将在此基础上细化规则,规定了包括“十三幺”“七小对”“边张”等81个番种,不同番种对应相应的分值。比如“边张”是1分,“十三幺”是88分。一把牌至少凑够了8分才能和牌。另外还规定了从摸牌到出牌的思考时间不能多于10秒。更重要的是,竞技麻将不挂彩头,练习和比赛都是用筹码或者扑克牌记分。

     

        赵保国喜欢上了竞技麻将,他在西安老年体协办了多届竞技麻将培训班,2003年,成立了纯民间组织“陕西竞技麻将牌友联谊会”,他当选为会长。“联谊会”发展至今已有将近两百名牌友。

     

        上世纪90年代,王桂英就跟丈夫学了竞技麻将的规则,在一些小型比赛中做裁判。直到2000年,第一届中国麻将牌王赛暨大师赛,她第一次作为运动员上场参赛。2003年一退休,王桂英完全“陷进去了”,麻将成了她的“营生”。

     

        “上了贼船下不来”

     

        每周二是西安牌友们约定的活动日,他们从四面八方赶到市老干部活动中心。一间五六十平米的屋子被十几台自动麻将机塞得满满当当,东面墙上贴着一个红色的“東”字提示风位,再往上拉了一条横幅“倡导健康、科学、友好的麻将文化”。

     

        72岁的田瑛每周二天一亮就起床,包点小馄饨或者熬点粥盛在保温桶里,梳洗整齐,拎上饭出门,一路走一路锻炼,大概四十分钟到活动中心。几十个牌友上午打一局,下午打一局,中午凑在一起互相尝尝手艺。

     

        田瑛身材修长,白发理成小卷,左手无名指戴一枚小巧的戒指,素色衣服上搭配红马甲之类的亮色点缀,讲起话来慢条斯理,举止间透露着年轻时的美丽优雅。2000年,她从航天系统退休。站在窗边看院子里的老人们成晌成晌拉家常,觉得没什么意思。朋友拉她打竞技麻将,她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田瑛牌技不错,2012年中日交流赛亚军,2016年奥地利国际麻将比赛冠军。田瑛打牌有个习惯,起牌的时候不看牌,扣着沿桌边摆一排,等13张抓齐了,一起翻开来看,她喜欢这种通观的感觉。只要码起来有某个大番种的模样,她就会朝那个方向努力。“做出大牌的时候特别有成就感,一整天都会心情愉悦。”

     

        阎文英学打牌的经历和田瑛很像。1998年,他从西安科技大学退休,做了几十年的地质系老师,常年带着学生到处勘测。“突然就退休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心里空落落的。”

     

        阎文英有一套打牌的顺口溜。“牌从门前过,不如摸一个”,所以不要轻易吃牌碰牌,多摸一摸才能变换更多牌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所以单调将必须慎之又慎。他攒了一箱子打麻将得的奖状,最辉煌的一次是2015年去韩国参加世界麻将锦标赛:团体冠军、个人第十名、单局最高分,他连着上了三次领奖台。

     

        这次南昌的比赛,阎文英打得“一塌糊涂”,快80岁的人了,“年龄不饶人,明显感觉退步了,以前反应可灵活,现在都迟钝了。”这话听着悲伤,他用一句玩笑化解了,“噫——不过打麻将这事儿,上了贼船下不来啦。”

     

        “活一把自己”

     

        火车上的牌手们一点也不像是要去参加比赛的紧张样子,更不像一群七十多岁的老人。他们吃饱喝足了三三两两凑着聊天,一个个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十几年来到处参加比赛,习惯了出门远行,天南海北好像就一抬腿的距离。走到哪里先打牌,后旅游,玩够了才回家。

     

        2005年,世界麻将组织在北京成立。2007年,来自17个国家和地区的选手参加了在四川举行的首届世界麻将锦标赛。竞技麻将在世界范围内培养了一批忠实拥趸。国外也开始举办各类麻将比赛,邀请中国选手参加。因为“陕西竞技麻将牌友联谊会”成绩突出,名气大,得到了不少邀请。西安牌友们“坐着飞机出国打麻将”,他们的口号是“以牌会友,外加旅游”。

     

        西安牌友在国外的比赛中取得过不错的成绩:2012年中日交流对抗赛亚军,第四届麻将世锦赛团体冠军,2016年奥地利公开赛冠军、季军。他们也有发挥不好的时候,2013年受邀参加法国麻将邀请赛仅获得团体第四名;2014年,在法国举办的麻将欧锦赛上,他们遭遇了最严重的滑铁卢。这次比赛,他们个人最好成绩第30名,团体最好成绩第37名。虽有遗憾,他们也没太在意,输赢对他们来说远没有“玩得开心”更重要。

     

        “外国人虽然起步晚,但他们一开始就是按规则学的,非常规范。”田瑛说。国外的选手很多是年轻人,头脑灵活,牌技长进很快。他们的赛场特别安静,只能听到五个发音蹩脚的中文“吃、碰、杠、和、花”。

     

        对王桂英们来说,“联谊会”的意义已经远远不只是牌搭子,而是点亮了晚年生活的社交圈子。在这种不依附于日常生活的关系里,他们玩笑、打闹,甚至抛弃了年龄和社会角色,只有麻将、旅游和快乐。

     

        这次去南昌参赛,包括食宿每人1100元。而此前出国比赛,也全是自费,平均一次一万多两万元。旁人议论他们为了打麻将花那么多钱,田瑛说,“我们这代人真的是吃了大半辈子苦,该给国家和家庭奉献的都奉献了,现在还有点时间,我要活一把自己。”

     

        南昌的比赛,陕西队集体牌运不顺,团体和个人一个名次也没有拿到。比赛结束第二天一大早,旅行社的车等在宾馆门口,他们要分两路去庐山和井冈山。4天后,他们会返回西安准备下一次征程。

     

        (《新京报》3.21 杨静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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