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小呐，刚九十七

    我一直由奶奶看着长大。由于家中有老人在，所以我从没上过幼儿园。

    奶奶是全国第一届妇女代表，也是村里居委会“小脚侦缉队”的主力队员，因此我的童年基本上就是跟着一群老太太在大街上、在胡同里巡逻或者说遛弯儿。

    不上幼儿园，势必导致我不会跟同龄孩子相处，但好处是从奶奶那儿得了一堆同龄孩子接触不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民间老故事、鬼故事、老民俗及谜语。因此一上小学，我就把全班同学震住了。为什么呀？人家讲故事，讲的全都是安徒生童话、365夜以及寓言故事，我是“野路子”。同学哈哈大笑之余，连老师都问：“你这都是谁教的呀？”

    奶奶爱睡觉，也的确是能睡。每天中午拉着我跟她一起午睡，趁奶奶睡着我是能溜就溜。“不准出去啊！（出去）拍花子给你拍走！老老实实地给我躺下！”原来老太太一直拿眼睛瞄着我呢。

    后来，我们家里聚会时也探讨过老太太的长寿秘诀。主要有四点：能吃，能睡，爱拢头，遇事心宽。

    能吃。主要体现在吃素上，炒菜、包饺子里一点儿荤腥儿都不能搁。大米饭，老太太顿顿能吃一碗半。能睡。中午睡完晚上接着睡，而且躺在床上就能着，晚上不带起夜的。拢头。既舒筋活血，又活动了上肢。遇事心宽。邻居强占我家院子，没事儿，奶奶能忍，占就占了，孩子（指我）还小，别再下黑手；儿子老五出车祸，白发人送黑发人，没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死过儿子。一切的一切，老太太全能看开。该吃吃，该睡睡。    

    奶奶晚年时，经常会提起一些老人（死去的人）、早年的事，但是已经很少有人在她身边促膝倾听。无聊之余，奶奶也会突发感慨：“你说，我怎么还不死啊？”这个时候，我常常打趣儿地说：“老太太！您高寿啦？”奶奶也非常低调：“还小呐，刚九十七。”    

    回首往事，奶奶只教会了我四件事，却让我终身受益：系鞋带，拿筷子，如何读懂钟表上的时间，如何蒸一锅不软也不硬的米饭。虽说这几件事貌似简单，可是你不会哪样，生活都将寸步难行。

    （《北京青年报》3.16 田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