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自己的年龄

    □张丽钧

    先生在写一首纪念唐山大地震40周年的诗。在诗中，他声称自己97岁。我说：“等等，这个地方分明是搞错了！”他说：“没错的。”我懵了——这个与我在同一个屋檐下过活的男人怎么可能已是97岁高龄？看我实在费解，他幽幽解释道：“作为一个大地震的幸存者，作为一个在大地震中失去了母亲的人，从废墟中爬出之后，我就开始计算一年长两岁，一岁是自己的，一岁是母亲的。”

    有个演员，出道时与我同龄。因了这个缘故，对她格外关注。但是，渐渐地，我们的年龄差距就越拉越大了——我40岁时，人家庆32岁生日；我44岁时，人家过34岁生日。4年长了两岁！我只知道有“公斤”，不知道居然还有“公岁”。

    我同学，面老，发白，中年得子。一日去学校接孩子放学，碰到嘴甜的值周生，热情问：“老爷爷老爷爷，您来接谁呀？”“老爷爷”被叫得不高兴了，闷声答：“接你叔！”事后他跟我们说，打那儿以后，接送孩子，他必戴假发。

    我的一位亲戚，60岁退休后开始减岁过活。过一年减一岁，今年，他47岁！当有人对他不靠谱的年龄提出质疑时，他会骂脏话。

    许多人在被问及“芳龄几何”时，喜欢让人猜。“逢人减岁，遇货加钱”，这种投其所好的处世之道国人早已驾轻就熟。于是，猜者把心一横，报出了一个近乎狎侮对方的年龄。结果，被猜者听罢大喜，遂欣然以那个虚矫的“礼物年龄”为镜，照见了掺水的自己。

    微信中很多人都在推介一篇关于“无龄感”的文章。文章号召大家忘记年龄，不要让年龄成为自己的桎梏，要相信人生没有太晚的开始。留神一瞧，但见转发此文者均已到了“恨年高”之龄。“无龄感”的提法，无疑契合了他们排斥自身年龄的那颗不服老的心。其实，“无龄感”不是刻意追求来的，你越强令自己忘掉年龄，年龄越要跳出来跟你较劲，成为你的隐忧甚或心障。因此，请爱上自己的年龄，哪怕到了耄耋之年，都可以拥抱心中那个13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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