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芳
揽镜自照,陡然发现,额前的白发增多了,眼袋下垂了……我年轻的容颜正在走向凋落。
一首小词“春未老……诗酒趁年华”,背了又背,终于记住了。可隔几天,走在路上回忆,词的题目、下片又想不起来了。真无用,我对自己恨恨地说。当年老师领读一遍,自读一遍,第三遍就能背下来的那个丫头不见了。
读大学的女儿放假归来,说起一些明星八卦、网络新词,我一脸的木讷,惹得女儿嬉笑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妈妈落伍了。”是啊,我对新事物的接受,不再像从前那么迅捷了。
越来越厌倦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喜欢独自一人宅在家里,静静地思考,静静地做家务;越来越厌倦那些漫画武侠类的书籍,开始喜读唐诗宋词、先秦诸子了;越来越讨厌大红大绿的服装,喜着素朴而宽松的装束了……
其实光阴已向晚,从发现第一根白发起,我的青春就一去不复返了。我曾试着吃黑豆,也曾到美容院做面部护理,可这些都无济于事,总有一天我会向岁月投降,我会彻底地输给岁月。
二十几年前,台湾女作家三毛自杀了。她将生命定格在48岁,多么尴尬的年龄。有人猜想她是害怕衰老而自缢的,无论怎样,听起来有苍凉悲伤之感。
陪母亲去医院检查疾病,结果是额顶部脑萎缩。母亲最害怕将来老得找不到回家的路,甚至连儿女都不认识呢,真是老得惨不忍睹!
前段时间读叶嘉莹的书,有幸看到她的讲座。我不仅惊叹她对诗词的诠释,更惊讶于她的形象。九十岁的高龄,身着黑色大衣,脖子上系着浅色的丝巾,脚穿坡跟鞋,站在讲台上优雅地讲着古诗词。她的形象可用“美雅”两个字形容。
我很震撼,一个人的生命竟然可以如此长久地精彩,而自己人到中年,就有了精神上的倦怠。跟叶先生比照,我狠狠地跟自己说:你不能对生活服输,不能颓废地走完余生。
我愿在向晚的时光里,活得从容而淡定,做着喜欢的事情,郊游读书,将生活落于笔端;渴望在向晚的黄昏,煮一杯香茗,和懂你的人共老。
(《羊城晚报》201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