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海西
很多人不喜欢食堂,刚来报社还不到一年的小姑娘就已经吃不动了。11点半,当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奔向2楼餐厅的时候,她却稳稳地坐在工位上等着叫外卖。按照岁月推算,我比她早生了10多年,吃的食堂比她吃的饭还多,但是,我每天依然与食堂有个约会。
一
我们报社有句哲言:“人,不能在同一天踏入两次食堂”。这话说得有道理,食堂的菜确实缺少资产阶级格调,不唯美、不婉约,冒着实用主义的热气,属于粗丫头、穷汉子范畴,上不得台面,吃多了还会腻。
我们同事提起食堂都会眉头紧蹙,但我却在大千世界中,唯爱食堂。就算因采访而徜徉在五棵松、奥运村这些遥远的地方,我也要跨越好几环,尽量赶回团结湖畔的报社吃食堂。有时候采访对象的话语忒啰唆了些,我心中就泛起了失望的涟漪——完了,赶不上食堂的饭了。
这种情有独钟,也许是因为食堂是报社自己人办的,吃着亲切踏实吧。报社跑美食的记者同事告诉我,外面餐馆百分百用的是地沟油;一位中医朋友告诉我,餐厅用的都是转基因材料;我的一位法院朋友跟我们聚会的时候,从来不动碗筷,他只是淡淡地说:“你们吃吧,我吃不下,我以前老去抽查餐馆的后厨……”他的后半句话是咽下去了,而我们却有点想吐出来的感觉。
在听了太多关于餐馆的负面话语,在看到记者同行们曝光的有毒食材的视频之后,我现在只要坐在任何一家餐厅里,眼中的餐具、饭菜、桌布就会变得非常可疑。我得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太多,得横下一条心,抱着舍我其谁、豁出去的态度才吃得下去。所以,有时候别的报社的记者小伙伴们在采访结束后约我去吃饭,我总是断然拒绝:“我要回我们食堂吃饭!”
二
就算别的报社食堂有麻辣烫、凉皮、饺子、馄饨,但我们报社也不错啊,炸鸭腿、土豆炖牛肉、梅菜扣肉也能轮着样儿来,哪天师傅高兴了,还能上一盆卤煮。
虽然在食堂不能大碗喝酒,但是我们能大口嚼蒜啊,每次食堂吃面,同事们就会吃一口面,咬一口蒜,那浓烈的蒜味儿随后会被同事们带到电梯和办公室里盘桓好几个小时,震慑着所有没有吃蒜的同僚们,宣告着报社同仁们的和谐共处、蒜味相投。
我的朋友把我爱吃单位食堂这事归结为我活得太粗糙,她们认为我吃饭时的齿舌毫无怜香惜玉的功能,就是单纯地搅拌加碾碎。这么说确实有道理,我又不是吃画、吃古典艺术,那么精致干啥?小碟小盏的概念菜我也吃过,一入口也就完蛋了,在胃里更是乱套了。而我们食堂大锅大铲、大盆大碗地任你随便盛,透着北方人的豪迈气势,不怕你吃得多,就怕你吃不下,每次我都幸福得仿佛望见了共产主义的彼岸。
我吃饭的迅猛和罕见的饭量也唯有在我们自己的食堂能够得以自由地舒展,但也因此多次受到同事们的抨击,她们总是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鼓着樱桃小嘴跟我说:“你能不能吃慢点啊!你简直在往嘴里倒饭啊!”而我,往往在她们浅浅的食盘只下去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吃光了小山一样的菜肴,但为了等她们,我不得不再去添碗粥,溜溜缝儿。
作为媒体记者,我们早已经锻炼出了吃饭的冲刺速度,我们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白领,我们随时可能要拔脚就跑,没工夫按照营养学把每口食物健康地咀嚼36下。对于我们来说,时间不是用来见识珍馐美味的,而是用来赶稿子的,我们的普遍共识是“有口吃的得啦!”
(《北京青年报》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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