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南京还是首都的时候,有两句开玩笑的话,“少将多如狗,中将满街走”,形容那时候在京城里,少将、中将是值不得几个钱的。如今,“教授满街走,大师多如狗”说的也是实在的情形。
“大师”这种称呼,原不是可以随便安在头上的,既要有内涵,还要具备相当长的、够格的资历。随便称人做“大师”的人,往往都是“好心的外行”朋友,并不太明白“大师”的实际分量。
我也常常被朋友称做“大师”,有时感觉难为情,暗中正懊丧,看到朋友一副诚恳的样子,也不忍心拂他们的心意,更不可能在刹那间把问题向他们解释清楚,就一天天地脸皮厚了起来,形成一种“理所当然”的适应能力。不过,这是很不公平的,除非我脑子里没有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没有吴道子、顾恺之、顾闳中、张择端、董源,没有毕加索,没有张大千……除非我已经狂妄地以为自己的艺术手段可以跟他们平起平坐了;除非我不明白千百年艺术历史的好歹!天哪:“大师?”谈何容易?
直到今天,我那些学生、学生的学生都被人称为“大师”,他们安之若素的时候,我才彻底明白,我们的文化艺术已经达到一种极有趣的程度了!
大师的称谓是后人给予前人学术水准的高度评价,他们的价值是由历史来评说的,自称大师只能暴露艺术家的无知浅薄。对于当代人,大师只是一句玩笑话,是一件难为情的事,不能当真,更与一个艺术家的学术水准扯不上关系。今天的大师满天飞,说到底是想当大师的人太多,计较名利的艺术家太多罢了。
(搜狐网 11.29 黄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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