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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6年11月15日 星期二

    勇抗毒品的女子护村队

    《 文摘报 》( 2016年11月15日   08 版)
    图为西双版纳州哈尼族坝沙一村成立已8年的女子护村队,起初共有10人,如今只剩8人。

        西双版纳一村寨曾有多人吸食白粉,10名女人每晚巡逻,阻止贩毒者入村,她们还将吸毒的丈夫、儿子送去戒毒所。

     

        电影《湄公河行动》近日热映,中缅边境的毒品罪恶再一次戳痛人们的神经。

     

        这个曾经富甲一方的小村寨,最多时36户人家有58名青壮年吸毒,外来的零星贩毒人员更是肆意穿梭在寨子中。

     

        在警方推动下,村民自发成立的女子护村队用劳作之余的时间在通向村寨的胶林边巡逻,阻止外来吸毒者闯入。10名成员中,6人的丈夫、甚至儿子都成了举报对象。仅用两三个月,寨子里吸毒的28个亲友被送进戒毒所。今年国庆前,又有三四名吸毒者被带走。

     

        趁丈夫睡着举报其吸毒

     

        黑飘骑摩托进山割胶时翻了车。丈夫央曾想起是刹车坏了,忘记告诉她。

     

        “我老婆没事,就是摔伤了脸,没法见人。”那天下午,央曾坐在侄子家聊起吸毒往事,兴致来了,摆摆手,不着急回家。

     

        “我喜欢在外面玩,以前每月有25天都是泡KTV、赌钱、找女人”。就算妻子黑飘在面前,央曾也这样说。对于这种“坦然”,寨里的人哈哈一笑,习以为常。

     

        这些年,黑飘隔三差五就找不到央曾。女儿曾亭(化名)七八岁时,在其他村民家无意撞见了央曾吸白粉,回来问母亲那是什么。

     

        记者了解到,2008年底,蹲在路边开村民会议的时候,几个女人提出成立“护村队”的想法。黑飘把心一横,成了10名女队员之一。10个队员里,6个女人的家庭都有吸毒者。

     

        曾亭十一岁那年,黑飘下了决心。有一天,赌到天亮回家的央曾毒瘾未散,倒头睡得昏昏沉沉,黑飘抓起电话打给景洪市禁毒大队。

     

        禁毒人员来家里带走央曾的过程,曾亭看得一清二楚。央曾没有反抗,黑飘掉了眼泪。

     

        从戒毒所回来的这两年,央曾没钱了。此前冰毒和海洛因,变成现在23元一包的玉溪香烟。

     

        自救的女人

     

        “以前一斤最高可以卖到30多块,现在只有8块多。”黑飘不知道这两年的胶价为什么跌得这么狠。

     

        她清楚的是,2005年,胶价开始飞涨的年头,也是毒品盛行的光景。

     

        1975年出生的央曾回忆道:“1982年,农场的人来做橡胶种植的试验,过了1985年,大部分人就都种了。”

     

        七八年后,橡胶树长成了,林立在原先的苞谷地上,郁郁葱葱。黑飘所在的坝沙一村,就是南联山上被橡胶林围住的一个小点。往山上爬两步,整个寨子一眼就能看尽。

     

        2000年后,卖橡胶一年换个二三十万很轻松,就是没处花。

     

        这个距景洪市仅12公里的山头,路不好,城里人不上山,寨子又小,于是央曾们下山寻乐,5万一把地“放水”,也就是赌牌。赢了钱跑去高档酒店开房吃“小红豆”,这样不容易被查房。

     

        “小红豆”是他们对冰毒的称呼,被吹得神乎其神,说什么“人一吃立马兴奋,可以一个月不睡,接着赌”。

     

        “那时90元能买到一根香烟重量的小红豆,拿到外地能卖近千元。”央曾最高一夜赢下30多万元,加上极低的价格,助长了他的吸毒史。

     

        央曾的堂哥修门在缅甸待过三年,其间只回了两三次家,赌输了上百万元。光是毒品,吃了二三十万元。以前,他是寨子里为数不多连烟都不抽的人。

     

        2004年后,赌场开进寨子,随手就能买到冰毒和海洛因,村里的男人就在路上边走边吸。干初干脆让儿子帮自己拿毒品,一年后,17岁的儿子也自己吃起来,这让门飘更加苦恼。

     

        “寨子要过不下去了。”女人坐在一起犯愁。

     

        当她们“护村队”想法一出,嘎洒镇派出所和景洪市禁毒大队来了人,每人发了套黑色制服。每天傍晚六七点,她们在寨子通向胶林地的两条路上巡逻。

     

        “脸色惨白,嘴唇是褐紫色。”副队长门飘带着她们这样辨认闯入的吸毒者。

     

        队员的抵最初不觉得危险,一个夜里,割胶太晚,她在胶林里搭了个简易棚过夜。修门拿着把长刀冲着她跑来:“我老婆跟一个男人跑过来,你看见没?!”

     

        “他吸毒产生幻觉了,万一他当时觉得那男人在我这里,一刀砍下来……”的抵想想有些后怕。

     

        丈夫、儿子被送进戒毒所

     

        修门从缅甸回来时,瘾重得四五天要“吃掉”一万元——海洛因三百克、冰毒四五百克。幻觉一上来,总以为有人偷自己老婆,不是说别人挖隧道进来,就是从瓦房上钻出来。

     

        一天早上,修门就举着长刺刀冲进客厅:“你为什么跑?”几分钟后,妻子右侧大腿被刺穿,左脸上从耳朵到嘴角一道深长的血痕。

     

        干初也拿过刀,整夜不睡,把屋里的门反锁,站在窗前守着门飘,还在客厅偷偷装过摄像头。

     

        他经常喊“有警察抓我”,于是,从自家二楼跳了两次,又在家里放满老鼠夹,说是对付警察。2005年到2009年,他在山上的胶林里一夜一夜不停地跑,背着一袋石头,死命往后扔。其实,什么人也没有。

     

        “那时每天晚上一两点,他们赌博、吸毒,骑摩托过去过来,狗就跟着叫。”门飘睡不着,消瘦得剩个骨头架子。

     

        护村队成立后,坚持巡逻了三年。她们扣下邻村吸毒者的摩托和手机,两天后等对方认了错再还回去。劝说不听的,扣钱,一次50元,第二次200元到500元。吸毒者也会说,“又不是拿你们家的钱抽!”不过禁毒队每周来两次,他们不敢反抗,躲出村了。

     

        大多时候,她们发现了就举报到镇政府,2009年两三个月间,寨子里28个吸毒者全部被带走,包括队员的丈夫和儿子。

     

        重燃希望的村寨

     

        云一沉,雨季就慢慢来了,到11月20日,彻底停割。来年三四月,橡胶叶绿得有些暗了,才能继续开割。

     

        胶价跌破了头,今年雨季又有些长,一年赚不到六七万元,部分村民终于打算实现一下零突破——停割时下山打工。在南联山,外出打工曾经被视为羞耻之事,像是在说自己已经生活堪忧。

     

        曾亭不想把未来放在这里,接下来中考时进入新民中学才能接近她上二本的想法。这样就不用像周围人劝说的那样,读护校。

     

        曾亭想当老师。而寨子里这一辈的孩子要么读职业学校,然后在景洪市打工,要么回来割胶,这两个前景对她来说,都有点儿可怕。

     

        央曾常常想起在戒毒所时,每天下午要唱歌,里面的人自己创作的,由他来教给大家。有一首歌写一位老人来探视孙子,可老人记不清日子,错过探亲时间,趴在高墙外听里面的动静,哭着回去了。

     

        每次唱,央曾跟大家一起哭。

     

        曾亭跟着黑飘去看央曾时,从不说话,就是眼泪一直掉。她只会在作文里表达,“爸爸,我时常会牵挂着您。牵挂您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睡得香不香。爸爸,希望您在里面好好改造,出来以后还我那个幸福、美满的家。”

     

        黑飘有些悔嫁,但还是看在央曾努力改好的份儿上,在今年终于给他生了第二个女儿。

     

        不惑之年,央曾感到了年龄缠绕的重量,开始害怕四面高墙的日子。他想让两个女儿吃饱穿暖,日子有了新的奔头。

     

        “每个吸毒的人,都不想吸得家破人亡。”黑飘和央曾憧憬着,如果这次的禁毒彻底,把人抓干净,复吸的人就少了;要是路修好了,是不是有人能带头做起旅游了?

     

        干初加紧在修的路,就是城里的司机上山时被阻碍的施工地段。

     

        作为离景洪市不远的村寨,这条新修的路被村民们赋予更多的希望。

     

        (《法制晚报》11.2 毛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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