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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6年11月10日 星期四

    说茶难

    《 文摘报 》( 2016年11月10日   05 版)

        ■戴冰

        品茶之所以成为大行之风,究其原因,首先是因为门槛低,像琴棋书画,或多或少,总有点门槛,而茶,没听说有不会的。另一个原因,是门槛高。数千年来,世世代代附加其上的文化值,之多,之深,之高远,恰好切合了好高求雅的心念。

        正因茶之为物,低可至尘埃,高可达九天,所以要说茶,难。可以说一千个茶客就有一千种对茶的感受。我于茶是有兴趣,无研究,但喝多了,喝久了,自然生成一些原生态的感受。比如我觉得茶有两种调子(特指绿茶类),一冷,一暖。西湖龙井、碧螺春、六安瓜片、黄山毛峰之类,其调偏暖,而贵州名茶,都匀毛尖、贵定云雾、江龙白沙等等,其调属冷。贵州近年有款“绿宝石”,却是贵州茶里鲜见的调暖之茶。总的来说,我喝茶,喜冷不喜暖,也没什么道理。这些感受,自说自话,与人交流,大多情况下就只能“相顾两茫然”了。  

        但如何看待茶,或者说视茶为何物,却是可以说的。虽然一千个茶客就有一千种对待茶的态度,但归纳起来,无非最基本的四种。一种是视茶为家常之物。知堂老人早就说过,茶嘛,原本不过树的叶子,有什么好稀罕的呢?这种茶,再好,也还是开门七件事里的那一件,自饮,不过生津解渴利尿,最多再加上汪曾祺先生说的,提神,就算尽其功效了;待客,不过普通人家礼数的起始一档,所谓“茶,上茶,上好茶”的故事,层层递进,也始终不出寻常应酬的范畴。

        我有个朋友,好茶无数,平时毫末不沾,只酒醉后回家,不知青绿红,无论黑白黄,掏一把,扔进盛面的大瓷碗,凉着,沙发上先入梦乡,醒来,一气喝干,欢喜赞叹:解酒上品,无过于此!同是那个朋友的解酒上品,落在一班文艺工作者手里,讲究就多了,麻烦就大了。在这帮人看来,茶和它的配件们,如杯啊、盘啊、壶啊、水啊、火啊、炭啊什么的,差不多就是一整套的精密仪器,专用来在口耳眼鼻舌诸感官上验玄证微。这种态度是第二种,视茶为艺术,所以在中国有“茶艺”之名。

        第三种,亦即知堂老人说的,日本才有的“茶道”。啥是茶道?知堂老人说过这样的话:“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话来说,可以称作为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不完全现实中享受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这种态度,是视茶为人生哲学了。 

        最后一类,可称之为宗教之茶。道、释两家都喝茶,都重视茶在参悟中的作用,但因为对世界、对生命的看法根本不同,对茶的态度也就殊异。道家于茶,求的是功效。佛家于茶,求的是印证,所以才有“茶禅一味”的说法:茶味即是禅味,茶境即是禅境,二而一,一而二。

        在某种情况下,一人一日内可遍历四境,可视一茶而为四物:救命之物,压惊之物,品尝之物,悟道之物。要说清这个意思,只好求助高僧了。  

        其实呢,说茶,说来说去,说的还是人本身。你是什么人,喝的就是什么茶;茶不过是人心人性的投射,是镜子。 

        (本版选自《文汇报》8.31 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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