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鲁迅先生诞辰135周年、逝世80周年。
遗体停放在西式殡仪馆
万国殡仪馆,是美国人开办在上海的第一家正规殡仪馆。
鲁迅先生逝世后,经冯雪峰、宋庆龄与许广平、周建人等商量,决定出殡事宜由上海万国殡仪馆承办。并告知这是一代文化伟人,只是群众吊唁,瞻仰遗容,不要西式仪式。
1936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当天下午3点,万国殡仪馆的黑色柩车开进了大陆新村。平时住户都从后门出入,前门不常开启。这天,前门打开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鲁迅的遗体用白布裹着舁(yú共同用手抬)下楼,郑重地放进柩车里的西式铜棺。许广平和海婴母子从屋门口、楼梯上一直到前门口,悲痛地送别先生和爸爸。
是夜,萧军、黄源、胡风、雨田、周文五位青年作家守灵。萧军一直跪在先生的灵前,直到夜深人静时也不肯起来,他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鲁迅先生的感谢。翌日清晨,胡风原是被安排回大陆新村看家的,却又被叫到殡仪馆来。冯雪峰告诉他,要黎烈文担任治丧处长,他是中间人士,对付环境便利些。但胡风见到黎烈文时,向他提出此事,被黎烈文“一口拒绝了”。胡风只好当了实际上的负责人,料理事务,决定丧事程序,如群众瞻仰遗体的时间、灵前守夜人名单等。萧军做了活动的总指挥,黄源和雨田、周文、孟十还等人做“灵前司事”,却都没有任何名义。
10月22日《申报》等刊登讣告:依先生的遗言“不得因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除祭奠及表示哀悼的挽辞花圈外,谢绝一切金钱赠送。
“仇敌”亲赴灵堂吊唁
说到鲁迅和徐懋庸的关系,大概都知道鲁迅那著名的《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的公开信。鲁迅在信中骂徐懋庸为“奴隶总管”,“借革命以营私”,并愤怒地说“倘有同一营垒中人,化了装从背后给我一刀,则我对于他的憎恶,是在明显的敌人之上的”。于是,在很多人眼里,鲁迅和徐懋庸自然算是“有仇”了。
10月19日,徐懋庸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说鲁迅逝世了。这对于他真是一个晴天霹雳。他的悲痛,是异于一般人,是无法表达的。他写了一副挽联:敌乎友乎,余惟自问;知我罪我,公已无言!
徐懋庸感到,是鲁迅误会了他,在他心目中,鲁迅始终是革命的朋友。他是以为有朝一日,鲁迅会谅解他。但是,晚了,人死不能复生!
去殡仪馆凭吊的人很多,徐懋庸也很想去,但有人劝告他不要去,去了恐会受到群众的冲击,至少是怒视的。他只好托楼下曹聚仁的夫人王春翠把他的挽联带去。当王春翠把徐懋庸的挽联送到治丧委员会时,大家连忙展读,每个人显示出不同的脸色,惊叹、迷惑或鄙夷……
后来,徐懋庸考虑:去,固然有可能受到冲击;不去,也会被人们认为真正是对鲁迅绝情了。怎么办呢?于是也还是“自问”,到底要不要去追悼,结果还是去了,他在先生的遗体前站了一分钟,各种难受的目光是受到了,冲击却没有。
青年作家在狱中写悼文
一位牢狱医务所的青年看护兵,偷偷从门洞塞给青年作家楼适夷一片上海报纸的剪报时,楼适夷一下子茫然失色,难道这又是敌人的造谣么?然而又不像,他不禁想起鲁迅对自己的关怀与帮助。在楼适夷入狱后,鲁迅还把楼很稚嫩的两篇小说,介绍给美国友人伊罗生,翻译成英文,编入题为《草鞋脚》的中国短篇小说选集里。楼适夷通过其弟弟楼炜春与鲁迅取得联系后,鲁迅又应他的请求往监狱送来许多文艺理论书籍的中日译本,特别是送来一部先生亲手编校印行的青丝绒面精装的《海上述林》。他在狱中坚持自学外语,搞些翻译,译稿经过同情革命的狱官传到外面,鲁迅先生看见了,主动提出,停止自己的翻译,请《中学生》杂志刊登他的译稿。
当楼适夷从悲痛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必须采取行动。他在牢房里的黑石板上,写了“鲁迅先生逝世”六个大字,从铁窗中举了出去,这是难友间平时通讯的一种方法。一会儿,大家都用同样的方法,互相传达了这个震动心魄的消息,很快地就传遍了整个监牢。
第二天,大家照例在院子里放风的时候,互相见面,各人臂上都已佩好一块从破衣服上撕下的黑布,当作哀悼的丧纱,这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对先生表示哀思的仪式。每个人脸色阴沉,低着头,默默地走着,有的人还在低低地哭泣;有的人避开看守的耳目,互相交换着低语。有几人对楼适夷说:“你应该代表我们写一篇悼文。”后来青年看护兵偷偷送来纸笔,楼适夷就在牢房的床板上,按照大家的嘱咐写了《深渊的哭声》,寄给在上海的黄源,发表在《鲁迅先生逝世纪念集》上。
(《北京晚报》11.2 张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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