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再也拍不出《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这部1993年的影片放到今天看，水准仍然高得惊人，它长期稳定在豆瓣前五强，评分9.5（50多万人评价）。当年，它轻松摘下包括戛纳、金棕榈在内的十一项国际电影大奖。它为何能这么经典？其实当年，它是一群“疯子”玩出来的电影。

    原著作者很难缠

    1988年5月，制片人徐枫买下同名小说《霸王别姬》的版权。别小看买版权这么简单一个动作，过程可是相当磨人。因为作家李碧华（也是《霸王别姬》编剧）相当纠结、难缠……徐枫记得，她和李碧华在文华酒店面谈三个晚上，每晚聊到凌晨三四点。但这原著作者，纠结的还不是钱，而是她想要挑选导演与演员的权利。当时这种要求，在业内可是相当罕见。陈凯歌后来听说，都一脸难以置信——你（徐枫）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其实，李碧华这个要求里面隐藏了一个执念。她一早就想好了，男主角得是张国荣。因为小说《霸王别姬》的程蝶衣，就是以张国荣为蓝本而写的。为了促成张国荣加入，李碧华缠得吓人。不仅和徐枫一起猛烈推荐，还全程参与了陈凯歌、张国荣的好几次见面。据徐枫回忆，当陈凯歌初步敲定张国荣，对徐枫、李碧华说的第一句就是——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导演也疯狂

    再说导演陈凯歌，他也疯。因为他那时正当壮年（41岁），不太懂人情。当时，张国荣已经凭《阿飞正传》拿到金像影帝。从加拿大重新复出，讲炙手可热也不为过。这样的人气影帝你不迁就，投资人都会不爽。但陈凯歌只认戏，不认人。他才不管谁是张国荣。不仅不认，他还有点小嫌弃……拍并不熟悉的港台明星，陈凯歌警惕得不行。在片场，他也是最紧张的那个人。盯镜头，像盯梢的特务——没有一场戏能蒙混过关。每场戏开拍前他都要开会。用张国荣的话说：转头的幅度转到多少度都要讲好，一个镜头可以重复拍上四个小时。这一根紧张兮兮的神经，陈凯歌绷了大半年。就算是演活了程蝶衣的张国荣，让陈凯歌真正放心，那也是大半年以后的事了。

    演员疯到忘我

    演员就更不用说了，更是疯到忘我。在片场休息的张国荣，身上哪里有半点现代香港人、大明星的影子？分明就是个京城梨园练家子。当导演陈凯歌停下来讲戏，所有人都看着陈凯歌。只有张国荣双眼噙泪，自始自终盯着对面的“段小楼”。还有影片中那些下腰、卧鱼的繁难动作，张国荣也坚持亲自上阵。那个国际偶像巨星不见了……张国荣从心态到体态，都是程蝶衣。

    演“段小楼”的张丰毅，也疯。有场戏是师父教训弟子，打屁股。你再说自己是成年男人，在师父面前也一样要脱裤子，服服帖帖等着被抽。银幕硬汉不是白说的，抽屁股，那是真抽啊！一场戏拍完，满屁股敷上药。

    同样为《霸王别姬》受皮肉之苦的，还有那些戏班小演员。自己扇耳光的小豆子，后来接受采访说：我爸我妈打我也没我自己打得这么狠，一共打了十九下。打完导演都哭了。

    幕后人也疯魔

    疯魔的，不止台前演员。幕后人也被传染了这种病。

    《霸王别姬》进入后期配音阶段，犯了难。张国荣的普通话广东味太浓，跟童年程蝶衣的京腔，不搭。剧组紧急在全国寻找能为张国荣配音的演员，要求既能模仿张的声音，又要懂京剧。结果……能揽下这活儿的，一个都没有。最后，还是英达推荐了话剧演员杨立新。

    为了入戏，杨立新在家把录像带翻来覆去研究了两天，程蝶衣的台词、语调、神态只要是个细节，他都琢磨个遍。第三天上了录音场，杨立新拿出话剧团练出的真功夫，全程仰着脖子配音。他说：“我仰着头，声音从声带出来后，头腔共鸣被消解掉，声线就接近张国荣了。”

    录了第一段，一旁的录音师就说，“如果我闭着眼睛听，肯定以为就是张国荣啊！”既有京味儿，又有张国荣的音色，后期配音这一环链子没掉。辛苦一场。“杨立新”三个字，却没有出现在演职员表里——其实配音之前，他就要求剧组不打他的名字。

    不难看出，《霸王别姬》今日的光鲜，靠的是一帮完全忘我的“疯子”班底。他们的心态，多少都暗合了张国荣当年送给徐枫的挂画题词：义无反顾。

    （微信公众号 “毒舌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