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你餐桌

    ■明前茶

    在欧洲街头，绝大多数街头餐厅占地面积都很小，哪怕生意火爆到要提前两周订座，十几年来也从不扩容，面积大的一百来平方米，面积小的只有30平米。这么狭小的空间想放下更多的座椅，只能拼命缩小餐桌的面积。茶几大的饭桌就出现了。好在欧洲人吃饭只吃三道菜，而且都是一道吃完了撤盘子，再上另一道。迷你餐桌也勉强够用。

    这么局促的餐位，带来的好处是，让约饭的双方贴得那么近，面对面，就能在闪烁的烛光下看清对方眉间的皱纹，鬓边新冒出的雪白发茬，脸颊上的一粒痣，看得清对方眼神里的真挚与躲闪。这也就酝酿了双方直来直去的表达，省去好些言不由衷。

    好在，如今这种迷你餐桌也被引入了中国，天津、上海由老房子改造的餐厅尤其如此。

    我的一位闺蜜去看望上海外婆，就被领到石库门房子改造的小餐厅里吃法国餐。那是闺蜜四个月来第一次有空去看外婆，她很忙，本以为可以把吃饭时间控制在一个小时内，谁想却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半小时。那天，新烫了头发的86岁外婆，跟她说起整个家族从宁波来到上海打拼的历史，说起她自己在中西女中度过的10年时光。外婆回忆了她的英文、体操和钢琴老师，回忆了当年图书管理员的庄重与博学，回忆了她穿着背带裤骑自行车徜徉在弄堂里的青春岁月……

    那是闺蜜第一次听到她的家族史，她忘了为菜肴拍照，忘了刷朋友圈，忘了对别人新冒出来的状态点赞。

    外婆最后问她：“你晓得我为啥要领你到这么小的餐馆来吃饭？”没等她回答，外婆得意地敲了敲桌子：“就因为桌子老小（上海话“太小”之意），我们两个离得这样近，近得你都不好意思刷微信。要小辈专心听你讲话就得来这里。我已经屡试不爽。”

    （《扬子晚报》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