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留学与否,等她高中毕业后自己决定;她如果青春期叛逆,黄磊就和她站在同一战壕。孩子终将长大,纵使会难过,黄磊也早早做好了别离的准备。
演电视剧《小别离》时,黄磊经常叫岔嘴,把剧中的女儿“朵朵”喊成“多多”。多多是黄磊大女儿黄忆慈的小名,她才10岁。
借拍摄《小别离》的机会,黄磊提前体验了和青春期孩子相处的困难。孩子叛逆,成绩不佳,又有“早恋”嫌疑,他演的方医生使尽浑身解数,在女儿和妻子之间周旋,费尽心力弥合矛盾。近日,黄磊接受了记者专访。
等多多青春期了我就跟她一头
记者:演一个青春期女孩的父亲,有预演未来生活的感觉吗?
黄磊:对,就是科幻片,预示着未来。我45岁了,算晚婚晚育。这年龄,孩子一般都在青春期。我好多同学的孩子都上大学了。我见过身边朋友孩子的青春期。爸爸妈妈说什么都觉得不对。原来都是爸爸妈妈身边的小宝贝,突然就变了。
记者:教育孩子的现有经验,演戏时哪些可以代入?
黄磊:有一条比较像。要跟她做朋友,多交流,别站在对立面。有时可以说:“你这对,但是妈妈说得也对,咱们现在先听听妈妈的,咱俩一头儿。”
记者:面对剧中那个青春期的朵朵,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教育经验太不够了?
黄磊:我家孩子上的不是公立学校,没有应试教育这么大的压力。我们不太管多多的学习。学校里最重视的其实不是上课、考试,而是阅读,要求每个星期读多少本书。
电视剧中有一段。有个美国来的老师,给了朵朵一本《暮光之城》,说学英文看挺好的。方医生觉得好,但海清演的妈妈就说,你现在要看的是考试的书,习题集都没看完,怎么能看小说呢?而且这本小说还有吸血鬼、爱情故事,这不行。
我的经验真不太一样,我们不管孩子看书这些事情。我小时候爸妈也不反对我看课外书,我课内书都没怎么看。课外书上写的不也是字吗?我不认识这个字,不也查字典吗?课外书就不能建立知识结构,不能建立对世界的认识、形成世界观吗?我姐姐孩子上高二,也是青春期,反应非常大,又面临明年高考。家里整天都在研究这个。
记者:你未来和青春期孩子的冲突不会那么激烈?
黄磊:我觉得是。她跟父母叛逆,因为父母站在她对立面。你跟她站一头,她想找个人叛逆,也没人。她说不想学,我也觉得不用学,先歇会儿吧,她不就不叛逆了嘛?孩子觉得你说得都不对,你说半天,只能得到一个结果——招她烦。我觉得到多多青春期的时候,我会跟她一头。
记者:电视剧里,夫妻俩因孩子留学而提前形成“空巢”家庭。你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黄磊:其实养出这只“小鸟”之前,巢里也没有第三个人。所以人要自己找支点。我在台词里写道:从二人世界到三人世界,再回到二人世界。我们最终都会离开父母,去独立生活,去闯荡。有了孩子,我们才知道,原来父母对我们曾经那样的关注和好。但那时候父母已经老了。这就是这个故事写到的:跟父母要别离,跟儿女要别离,跟自己的过去也有个别离。
多多到了一定年纪就会离开我。但我应该不会在她十三四、十四五岁的时候,就送她去做小留学生。我确定不会。我跟妻子就是这么商量的。在考大学之前,我不会把她送到国外的寄宿学校。因为我只有这一生,她也只有这一生,我们能在一起的时候就要在一起。青春期时父母在身边太重要了。
记者:对于多多的未来,你现在有蓝图吗?
黄磊:没什么蓝图。就两样:一个,她身体健康;第二个,让她对这个世界、对自己都善良一些,长大了,就学会悲悯了。
支柱是挡风遮雨不是逞强
记者:方医生痛哭的一段,令人印象深刻。他原来是一个所谓“小男人”,爆发时展现了许多委屈、隐忍。
黄磊:哪有“小男人”“大男人”,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两人相处,有时候你大,有时候你小,有时候你强,有时候你弱。如果出现了矛盾,总要承受、隐忍。有时候也要一家三口去对抗不可知的外部。
电视剧里他们要给孩子去补托福、补SSAT(美国中学入学考试),找以前得过的奖。白天上课,晚上去补习班,夜里全家人陪着一块儿熬夜写卷子。其实根本不是对抗,只是面对。
记者:社会对男性有种预期,要做一家之主,家庭支柱,得站在大家的前面。
黄磊:家里的支柱,是挡风遮雨,不是去逞强。不示强,也不示弱。其实有个规律:在家里特横的,颐指气使,出去都是“领导您坐”这样的;在家里,亲切地叫“媳妇儿”的,在外面都是被别人喊“领导”。
人别把劲儿使在自己最亲的人身上,把姿势都摆在自己亲人身上,然后出门之后是个卑微的样子。应该对这个世界不卑不亢,对自己身边的人放弃那些多余的尊严。这样的人才值得去称赞,或者效仿。
在这个世界面前没有尊严,回到家唯我独尊,好象随时有个王位要继承,我不希望这样,我塑造的人物,也不希望是那样的。
记者:方医生是你心目中比较理想的男性形象吗?
黄磊:我们在塑造角色时,多少都会带着对角色认识、对自我认识的“镜像”。一个人塑造多少角色,都脱离不了自己。
记者:方医生的委屈,突然爆发,是中年危机的表现吗?
黄磊:当然有危机。人懂得些道理,或表现出一种常态,并不代表那些坎在他身上不发生。
我虽然懂得孩子会长大,会离开我,但她长大离开我,我还是会很难过。我虽然知道在她青春期的时候,我要跟她并肩站在一起,但我还是会觉得,她以前并不是跟我并肩,也不是站在我对面,而是在我怀里的。可我会把她放下,然后她就会走,就会跑,最后远行。这不是中年危机,是每个人都要接受的过程。人不光有中年危机,哪年都有危机。去年也有危机,明年也会有危机。
记者:中年危机是个伪命题吗?
黄磊:凡是标识性强的东西,都是伪命题。
(《南方周末》8.20 宋宇 代清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