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宁
回到故乡西安,我的活动范围几乎不离亲人居所周边的几条街巷。但在北京,尽管我也有自己的家,但是似乎随时想着脱身而去。
现在再回故乡,走那条连接姐姐家与父母家的小巷,我的心情不能马上平复。因为曾和姐姐,走过无数次。我们边走边聊,姐姐讲着故乡近些日子的大事小情,还有她的病、她的儿子,诸多细节都沿着小径散漫开来,一点点打通我与故乡的隔膜。应该是这样走了多年,只是没想到,是在她去世前后这两年,这里的记忆变得越发鲜明起来。
有时就觉得,无论是哪条街巷居住的人,大抵也就是如此,都曾怀揣着梦想,又不得不面对平淡的生活,之后某天会从这些地带消失。就像我最爱的姐姐,不再与我一同走过那条小巷。
西安因为具有旅游潜质,所以马路越来越宽,外表也越来越光鲜。但是,再亮丽的城市,依旧不能阻止这里的人,每天上演生生死死。穿过这条巷子的时候,我都这样想着。
在故乡,我都是呆不久就离开,一方面是工作所需,另一方面也像是做情感的某种逃离,我们在远方他乡,看到的每一扇窗户阳台上的花都是美而祥和的,街上每一幅面孔,都写着今日没有大事发生。但如果我们推开那扇门,走进活生生的人家,马上又会有情感的负累扑面而来。
在北京,我已然生活时日不短,但一坐上出租车,司机仍然会一耳朵就辨出,我不是土著。而到每年春节,我都选在大年三十最后一刻离开,这时刷微信,看留在这里的北京朋友都在感慨:我们以前的北京,这时才回来。我们的离开让出了他们想要的北京,但是,我们要去的故乡呢,究竟是谁将它变得不复是以前的样貌?
这种在哪儿都是异乡人的感受,相信不独我所有,但我也知道,这多年居住的城市,无论雾霾还是风,都比遥远故乡的风雨彩虹与我更密切相关。我也尽量在它无尽拓展与扩充之中,固定着自己的活动范围。购物的超市选同一家,看电影的影院也通常选同一家。走出一条熟悉的路径,也是在找一种稳定感。
小时候命题作文,写到故乡西安,笔触总自豪地不离几处风景名胜。初到北京,我的心思也一样,尽想着那些传说中的历史遗存。现在真是心老了,提笔来写,都只围绕着一些常走过的小巷,那些本没什么可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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