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偷听”轶事

    我的父亲丰子恺，喜欢听取批评的意见。在他的《画师日记》里有这样一段话：“赞美的话不足道，批评的话才可贵。”有两件事可以说明他的虚怀若谷。

    第一件事发生在我十岁那年。那时我家住在嘉兴。有一天父亲带我们到烟雨楼去玩，忽然听到邻座有几位游客提到父亲的名字。父亲急忙坐到茶客的背后去，“偷听”他们的议论。

    其中有个人说：“丰子恺画的人真怪，有的没有五官，有的脸上只有两条横线。这难道算是时髦吗？”其实这是父亲受日本画家竹久梦二的影响，这样可以更含蓄，更耐人寻味。但父亲还是吸取了那位茶客的意见，从此在人物的刻画上下了更多的功夫，注意通过生动的姿态来表达没有五官的面部的神情。

    第二件事发生在1940年。那时我们全家逃难到贵州遵义，寄居在郊外的一座庄院里。有一天一群人路过这里，其中一个人指着庄院说：“你们知道吗？丰子恺就住在这个庄院里。”

    这位中年人说：“我总觉得丰子恺画的背景比较单调，往往几幅画背景都差不多。就说他最近在报上发表的几幅画，人物穿的是内地的服装，背景却是江南的。看来他画惯了江南的山水，内地的山水一时还画不像。”

    我知道父亲一定在聚精会神地“偷听”他们的议论。果然不错，打那以后，他常常到郊外去写生。他后来画的《蜀江水碧蜀山青》《蜀道难》等画中山形奇特，气势磅礴，就是从这些实地观察中所得到的艺术概括。

    （《解放日报》6.10 丰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