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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6年05月31日 星期二

    侯宝林打小是个苦孩子

    《 文摘报 》( 2016年05月31日   05 版)

        本篇文章节选自《侯宝林自传》,文中记录了侯宝林先生对于童年的回忆,同时也能让读者一窥当时的社会风貌。

        父亲在外边一直不回来,家里就靠舅舅每月接济一点儿钱。舅舅的情况看来多少也有点儿困难了。于是,到冬天,我就跟着街坊打粥去。那时,北京有些慈善机关办粥厂,专门给穷人施粥。离我家最近的粥厂就在三不老胡同东头路北。因为施舍的粥只有两桶,每人给一勺,你去晚了就打不上了。所以尽管冷,也必须早早去排队。打来这一勺粥,拿回去掺点水,就凑合够我们娘儿俩一顿饭了。去打粥的人,小孩子多,大人少。为什么?那是因为大人爱面子,就让孩子去。对我来说,我想还有个原因,恐怕因为不是亲妈的缘故。要是我有亲妈的话,我想她不会放心让孩子自己去打这一勺粥。我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听话?多冷的天也愿意早早去排队。也许我没有亲妈,不知道什么叫温暖吧!

        关于打粥,我记得我们编过这样一首童谣:“火车一拉笛儿,粥厂就开门儿。小孩给一点儿,老太太给粥皮儿;擦胭脂抹粉儿的,给一盆儿。”

        为什么会有擦胭脂抹粉的大姑娘、小媳妇去打粥呢?因为德胜门关厢一带,离粥厂近的人家,家里都养猪。他们打粥回去是喂猪的。这些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每天擦胭脂抹粉,到了粥厂和人家有说有笑,给施粥的人递个眼色,就打一盆粥。

        冬天打粥,到了夏天,父亲就出主意:卖冰核儿。卖冰核儿,也就是卖天然冰。冰窖离我们家不远,秋天是大坑,冬天把什刹海里打上来的冰储存在那儿,就成了冰窖。卖冰核儿的过来了,大家围上去,买一个小铜板的或一个大铜板的都行。我那时用三个大铜板到冰窖去买一大块冰,请冰窖的人拿冰镩把冰破成两块,我挑一副担子,前边搁半块,后边搁半块。

        平时买冰核儿的人都是拿着水舀子出来,冲我喊道:“喂!卖冰核儿的,来一大枚!”于是我就用木棍把冰一点儿一点儿凿碎了,凿成够他往嘴里吃的小块儿,倒在水舀子里。

        我卖冰核儿的时候,三大枚的成本,最少也能卖六大枚,赚一倍。天气热,生意就好;天气凉,生意就差。有一天下大雨,家里没饭吃,怎么办?我就跟街坊借了十个大铜板,顶着雨跑到粮店里,买了一斤多豌豆,回家后搁点儿盐和花椒煮了,不能煮太熟,煮九成熟,捞出来晾一会儿,皮一皱,叫“牛筋儿豌豆”,好吃着哪!我那时为了多赚钱,煮的工夫就大一点儿,好多出数,这样豌豆晾干后虽然皮不太皱,可是我吆喝时还喊“牛筋儿豌豆”。下雨天卖豌豆是好买卖。因为天一下雨,一般卖小吃的都不出去,我是独一份儿,准能赚钱。

        十大枚本钱的豌豆,我可以卖二十大枚多。这样,回家来我还街坊十大枚的账,剩下这十大枚多就买一斤玉米面儿蒸顿窝窝头,顶多再买一大枚的咸菜,我们娘儿俩就凑合吃上一顿饭。明天,明天再说明天的吧!

        后来,听人说卖报能挣钱,我就去当报童了。卖报,那时又叫“跑报的”,就是卖报的老得跑,你休想闲着。卖报单有发报的地方。像《世界日报》这样的大报,我们不敢卖。成本贵,利润低,卖大报赚不了几个钱。我们只能卖小报。北京又把小报叫“野鸡报”。那种报纸也许出三两个月,也许出两期,就完蛋了。小报利润高,能养活我们这样的报童。小报单有个发报的地方,在西琉璃厂西口南柳巷一个破庙里。我为了卖小报,就得从福寿里走到南柳巷去取报,再跟着那些会卖报的去“赶新闻”。“赶新闻”就是要抓住当天报上吸引人的消息大肆宣传,让大家来买你的报。可我不认得字,那时人家大人卖报的不跟我们小孩一块走,人家会“赶新闻”,我不会。赚不了几个钱。这样,我卖报的时间不长,卖了几次报就不卖了。

        父亲见我甭管卖什么,总能赚回几个钱,后来干脆托朋友打了个木头花篮,放上点糖果、花生米让我去卖。我不会做小生意,连工具钱也没赚回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去要饭了。

        要饭没有准谱,有时要得着,有时要不着。要来的东西也不会有新鲜的,都是人家剩下的、馊了的东西才给你。那些有馊味的东西,我们回去搁点儿碱,蒸一蒸,把馊味去掉,照样吃。哪像现在有的人,一见东西稍有点儿变味儿,就扔掉不要呢?

        我要饭的时间大约一年多。这一年内,只要有我干得了的活儿,我总想法去干,为家里挣几个钱。那时父亲在县长家做饭,他看到宛平县征来好些新兵,就告诉我去卖水。这些兵是从各处征来的,呆不了三两天就得开走,商店老板等为新兵送来了烙饼,但是没有水。我就拿个大铁壶,再拿几个碗,去卖白糖水。白糖水卖一个大铜板一碗,够贵了,但是这些兵吃烙饼的时候没有水,非喝不行。这样的活儿也就干了三两天,新兵一开走,我就不卖水了。

        有一天,我出去要饭。走到福寿里西边黄城根一带。那个时候常搞殡葬。我走到那里,被人叫住了:“喂!那孩子,‘打执事’吗?”

        “打执事”,这当然是好事,我又可以挣几个钱了。但是像大伞这样重的东西,我举不起,我可以打“雪柳”嘛!那是比较轻的东西。那回“打执事”,我从嘉兴寺走到阜成门外八里庄,挣十个大铜板。我就干过那么一次,因为家里不让去,太远啦!我那阵子还小,真要走远了,恐怕回来时都找不着家了。

        父亲是个好人。有一次他和母亲说:“这孩子就老跟咱们这么饿下去吗?咱们给他找个吃饭的地方吧!咱们别让他也跟着咱们饿死呀!”于是他就送我去做了学徒。

        (《一户侯说——侯宝林自传和逸事》五洲传播出版社 侯鑫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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