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俏
我们因着国家之间的友谊而结识了俄国菜,这有点像小时候被父母带去某家人家吃饭,尽管觉得有点酒太烈,饭太干,鱼和肉也都难以下咽,但因为两家是世交,所以很难启齿说这家的饭不好吃。
鱼子酱
“柯察金老头要他即使不喝酒,也先到那张摆着龙虾、鱼子酱、干酪和咸青鱼的冷菜桌上去吃一点。”托尔斯泰总是不遗余力地描写那些恩怨情仇之间的吃,并且他理想中的那张桌子上,总是出现龙虾和鱼子酱。这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也是俄国菜法国化的生动一例。
从路易十四时代起,法国宫廷里的各种时髦事物就受到俄罗斯贵族们的追捧,食物也一样。法国上流社会吃鱼子酱最早是从伊朗皇帝那里学来,并且仅限于男性食用。珍贵的鱼子酱在那时几乎就是黄金的价钱,寥寥几颗,就能被看成是炙手可热的春药。
俄国贵族知道后,骄傲地宣称:“鱼子酱在俄罗斯是十分寻常的。”这一来,大家都知道了鲟鱼每年两次游到伏尔加河产卵的事,俄国人也知道了,原来那平时被他们忽略的黑色鱼卵竟然是那样的一件好东西。自此,位于河口三角洲的小城阿斯特拉罕就成了鱼子酱的圣地。而鱼子酱也开始不独为男性贵族所享用,它成了所有贪慕富贵者的物欲象征。
野味
阿克萨科夫在《渔猎笔记》中说:“最美味的鹬是田鹬、中沙锥和姬鹬,而最完美的不浪费的吃法就是用火腿沙拉包裹着充满脂肪的鹬肉烧烤,然后用面包屑和蔬菜拌上腌制煮熟的肝脏一起食用。如果你的胃口不够好,那还可以来个鸟蛋。撒上一点点盐,一样要配上伏特加酒,充分感受那种鲜嫩的奇特滋味,那个鸟蛋能成为世界上最好吃的鸟蛋。”
俄国人的野味烹饪向来是俄国餐饮中的一绝。俄国人烧野味大多是直接烧烤脂肪丰厚的肉,肝脏则用来腌渍配菜,对于某些直接吃口感不怎么好的肉,他们还会用来做包子馅。果戈理写的《死魂灵》里就有个大量收购已死农奴名额的骗子,走遍旧俄,到处受士绅招待,吃当地特产的各种鱼馅包子。想来就是他出卖死人,人家也只给他吃死鱼。
克瓦斯
描写一位俄国文学青年的艰苦写作时,作家们常会说:“他靠着克瓦斯、葱头和黑面包过日子。”黑面包是传统的俄罗斯式粗枝大叶的主食,葱头气味浓烈正好佐餐,而克瓦斯其实很好喝,提神醒脑很不错,在饮食精神十分极端的俄罗斯,出现克瓦斯这种清甜婉约的饮料实属天上掉下来的。
第一次喝克瓦斯的时候,也许会觉得像啤酒,但没有酒精的力道,且味道更甜。最早的克瓦斯都用麦芽酿,但现在省力了,直接用面包做,叫做“面包汁”也许更恰如其分。作为一种在俄罗斯常见的饮料,克瓦斯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令人瞧不起,屠格涅夫的《罗亭》里,巴西斯托夫对达丽亚·米哈伊洛芙娜吃醋,就说:“我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俄国克瓦斯,而您那位宫廷侍卫才算是您的一杯好酒。”
(《贪食纪》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