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中的幽默

    ■戴建业

    《世说新语》中有《排调》门，其中收录的65篇小品，记述了魏晋名士们相互戏谑调侃的故事，通过斗机锋、斗才学、斗敏捷、斗思辨，表现了他们的才华、学识与幽默。

    晒书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问其故，答曰：“我晒书。”

    ——《世说新语·排调》

    按古人习俗，七月七日家家晒衣服和书籍，以防止腐烂和生蛀虫。衣服多不过表明主人钱多，书籍多则显示主人学问大。东晋时候普通人家买不起书，当时富贵人家晒书显摆，类似今天大官大款开奔驰和宝马。七月七日这天，看到豪门显宦家家晒书，郝隆也到太阳底下仰面而卧，人们奇怪地问他这是干什么，他随口回应说：“我晒书。”这既是自嘲也是自负——自嘲是说自己家无藏书，自负是说自己腹藏万卷，有饱读诗书的自豪。

    夷甫无君辈客

    王、刘每不重蔡公。二人尝诣蔡语，良久，乃问蔡曰：“公自言何如夷甫？”答曰：“身不如夷甫。”王刘相目而笑曰：“公何处不如？”答曰：“夷甫无君辈客。”

    ——《世说新语·排调》

    文中的“王、刘”指王濛和刘惔，他们二人的才气都集中在嘴上，“说的”远比“做的”漂亮。两人生当其时，魏晋之世玄风大炽，会耍嘴皮的清谈名士是大家崇拜的偶像，那些实干家反而是嘲讽的对象。而蔡谟是东晋中期的著名政治家，为政谨慎勤劳，而且治学渊博多才，还是《汉书》研究专家。

    可是，王濛和刘惔对蔡谟很少表示尊重。这两位名士到蔡谟那里去清谈，问蔡谟说：“您自己说说，你与夷甫相比谁优谁劣？”夷甫是西晋末年政坛重臣，又是当时“壁立千仞”的清谈盟主，他的自私、浮华、虚诞加速了西晋的短命。王濛和刘惔奉王衍为神，在他们看来，王衍与蔡谟恰如天上与人间。蔡谟何尝不知道他们是在拿自己开涮，于是不动声色地回答他们说：“我不如夷甫。”王、刘相互挤眉弄眼地笑着问道：“您什么地方不如他？”蔡谟冷冷地说：“夷甫座上从来没有你们这种客人。”

    （《浊世清流——<世说新语>会心录》海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