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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6年03月29日 星期二

    民国旗人生活

    《 文摘报 》( 2016年03月29日   05 版)

        本文通过对旗人世家叶赫颜札氏后裔阎珂女士(1934年生)的访谈口述,向读者呈现晚清民国的旗人生活,以及时代对他们生活的影响与改变。

     

        叶赫颜札氏,在清代时隶内务府正黄旗,整个家族支脉世代基本从事于内务府世袭职务,为皇家生活服务。

     

        佣人

     

        一直到解放前,我们多难的时候都有保姆。其实有的就是因为她更困难,有的是找上门来的,有的是别的亲戚不用了,推荐我们这儿的。有一个叫赵妈。这个老太太呢,她是因为儿子儿媳妇儿不管她。所以她就一直在我们家。

     

        我记得我娘那会儿也说,我们家比她们家困难多了。她管我娘叫大奶奶,她说:“大奶奶,我能帮你我就帮你。您有碗粥,我也跟着喝碗粥,有窝头,我也吃窝头。家里要没有,半顿得饿着,我也跟着,我没有怨言,我就帮着做点儿事儿。”她有时候回一趟她女儿那儿,还带回点儿来什么棒子面啊。我们不仅给不上钱,我们挨饿,还得跟着我们一块儿挨饿,就是这么一种关系,但是她就是不走,就恋着这家。

     

        最后这赵妈还是回她女儿家了。我记得三年困难时期我还上他们家去过一回,我忘了是什么机会,我有两条烟,我就首先想到赵妈,我给她送去几盒。结果我一看,她外孙女把那烟给她抢走了。赵妈跟我说:“没关系,待会儿你走了我跟她要。”跟闺女家住,等于寄人篱下吧。这就是过去的这种关系,就觉得儿子不管,在闺女那儿觉得不硬气。

     

        家谱

     

        满族人敬重的东西都挂在西墙,我家西墙上有那么一个,好像叫祖宗板子还是什么?在墙上钉一个横板,横板上是一个挺长的、黑的,跟箱子似的,里边有几个老祖宗的影,卷起来的照片儿。还有可能是哪一代老祖宗打仗用过的铁帽子,就是有点儿像现在舞台上还是电视里的那个,但是我就觉得古人戴着,他怎么戴呀?里头也没有棉垫,那就这么扣到脑袋上啊?反正在“文革”中,我都没问我娘怎么弄的,它是埋了还是砸了?要砸也挺费劲的呢。

     

        1959年,我们家那个祖宗匣子里头本来有一个“影”,就是老祖宗的相,是彩色的,我不知道是哪一代的。故宫也不怎么有人听说了,跑来找,跟我爸爸说。那会儿说给500块钱,要收这个相,我爸就说:“我不能把老祖宗卖了。”那会儿50年代,500块钱挺多的呢。

     

        另外就是有……,我不知道那个是不是叫妈妈袋子。一个一个小木片儿,一根绳拴一个片儿,一个片儿就是一个人,上头是一个总的,好像就是这个家族有史以来知道的始祖,然后下边两根绳三根绳就是底下有三代两代人。每一个男丁都有一个片儿,都拿那个绳拴着。如果这个男丁下面空了,就是他没后人了,然后一支一支地这么排下来,那也是家谱。

     

        “文革”那会儿那气氛挺紧张的,所以我就告诉我娘就都处理了,连家谱后来都烧了,都没了,没存住。

     

        坟户

     

        龙王堂(今奥林匹克公园)那块地买的时候好像是45亩。这看坟的叫苗永,他的父亲不知因为什么事儿,在监狱里被判死刑了。老祖就给他出了一笔钱,把他这人给赎出来了,我们回北京就给他带回来了。他就告诉他家里的后辈,就是说我这条命是谁谁老爷给我的,就等于以后世代为奴。后来我们家在北京龙王堂那儿买了坟地,他们家就给我们看坟。

     

        那么一大块地,坟地占一部分,剩下的就是看坟的苗家来种。过去他来我家,都是夏末秋初来给送点儿农村的青玉米啊、枣啊,送点儿这些鲜的。另外他们种菜,有时候给送一点儿来,因为也不交租子,什么都没有,他就看这坟,等于他们家就在那块地上休养生息,在那儿经营起来了。

     

        我就记得一个事儿,那是我五爷爷在坟地住,五爷爷死在坟地了,苗永进城来报丧。我在胡同口玩儿,我估计我那会儿也就10岁左右,他从老远看见我了,然后趴地下就磕头,而且是磕一个头往前走一步。就这种规矩,见到主家的,哪怕是个小孩儿,他都是奴,你都是主。

     

        他们家也比我们家富裕。后来我们本家有时候来跟我娘说:“大奶奶,人家苗永他们过得可好了。他们拉一车菜,从早晨……比如说从安定门进来,然后出东直门,就这么一道,这一车菜就卖完了,人家回去就几百上千的。”那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找坟地要点儿什么,我娘也不搭这茬儿,听听就行了,知道人家过得是挺好的。

     

        后来筹备奥运,国家征用这块地,给了苗家多少钱,他们就离开了。

     

        老姑娘

     

        那时候清朝已经完了,但是作为满族的旗人家,可能沿袭下了原来的那一套。像跟王府沾亲带故的这样的家,过去姑娘大了不能随便先许配人,得准备着宫里头或者府里头选秀女什么的。我印象中像贺家、罗家,我这两家亲戚的女孩儿,都是我上一辈,在家里头,那会儿都说是老姑娘了,也就是20(岁)到30岁之间,但那会儿就觉得算比较大的了。后来结婚,不是续弦,就是对对方不那么满意。

     

        三四十年代,像我二姑家的这几个姑娘吧,其实那会儿也在追求一种新的生活。可是她又迈不出去,还是家里说了算。我姑姑,就是她们的嫂子或者弟妹,回娘家,她们也跟着回,就觉得这是一乐儿。来我们这儿就是聊聊天,有时候打一桌牌,这个周末就觉得过的还不错……

     

        生活

     

        我懂事儿了,上小学,都在王大人胡同(今北新桥三条)住,我们那后墙根跟这个胡同的地面之间有这么一个小土坡。泔水就都倒在那土坡上。日本投降以后,有一段时间北京配给的都是红高粱米,淘米的水都红极了。就记得我跟我姐姐抬着这个泔水桶出去倒。正赶上那个巡长在那儿串街,他就跟进来了,拿着警棍就嚷嚷,说:“不能倒街上。”我娘就出来说:“我们下回不倒了。”一般老太太就这样跟他对付。

     

        那回我五叔在家,我五叔就出去了:“你瞎嚷嚷什么?你们卫生捐、卫生费年年收月月收,收完了那脏水仍没处倒,你不让倒,倒哪儿啊?”这一嚷嚷,他灰不溜儿地就走了。我小时候就有这么个印象,你要是软弱吧,他就欺负你;你要稍微横点儿,当然啦你得有理,他就蔫儿了。他们那会儿隔不多时间就来收,不知道什么捐什么税,反正有卫生捐,有这个税那个捐的,收了钱以后,这类问题他一点儿都没给你解决,脏水还没处倒。

     

        每年快到冬天的时候,家家的主妇都为这一冬的煤操劳,发愁。一般还不到下雪就准备这一冬的煤球了。

     

        那会儿有骆驼队,从京西门头沟那边过来的。骆驼身上一边一袋子驮着煤末子,主妇就跟他讲价钱,说好了,然后他就给送进来。也有单卖黄土的,他们都互相有联系。一般大人都知道多少煤末子,用多少黄土。反正黄土掺多了,这煤不好烧。

     

        他们干活儿,小孩儿看着也挺有兴趣的。把煤末子跟黄土全都和成泥,然后切成酱豆腐似的,一块儿一块儿的,再用筛子摇成球。

     

        使了一冬天,不管是煤球还是那个硬煤,都有好多煤末子,一般的大人就让孩子,我跟姐姐就干过,拿一个破盆,把这煤末子都搁在里头,拿水和了。然后就拿像小勺似的那么一个东西,就一个一个地在台阶上这么掇。掇出来的有点儿像饺子似的。这也能凑合着再烧几天。

     

        还捡煤核儿,烧完了剩下的那个灰,小孩儿放学了就在里边挑挑拣拣的,里边还有黑心的就挑出来。比如中午饭做完了,下午不用让火着太旺,就把这煤核蓬到里头,就是延长它的时间。

     

        (《诗书继世长——叶赫颜札氏家族口述历史》 北京出版社 杨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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