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印象派画家文森特·梵高离开人世后,关于他的作品和苦难人生,经由无数的著述而广为流传。其中关于梵高的死是这样的:“他把脸仰向太阳。把左轮手枪抵住身侧。扳动枪机。他倒下,脸埋在肥沃的、辣蓬蓬的麦田松土里。”世人普遍接受了这一戏剧性的诗意描述。
不久前,译林出版社引进的普利策奖获得者史蒂文·奈菲与格雷高里·怀特·史密斯合著的《梵高传》,揭开了梵高之死的罗生门——基于当今大数据技术和法医技术得出的结论,梵高不可能死于自杀!
“自杀说”没有任何物证
1890年7月27日午后,巴黎以北20英里的奥威尔镇,梵高走出他借居的拉乌尔旅店,随身带着画架、画布、颜料、画笔、素描本,镇上的人们已经对此情景习以为常。然而太阳刚刚落山,正在旅店晚餐的人看见他空手回来,“手捂着腹部,走路似乎一瘸一拐”,其中一人回忆道,“梵高的外套纽扣都紧紧扣着”,在炎热的傍晚这样看上去特别古怪。
梵高跌跌撞撞爬上阁楼他那间7个平米的房间。旅店老板拉乌闻讯赶紧上楼到梵高的房间里,发现他正蜷缩在床上,梵高掀起衬衫,给拉乌看了看自己肋骨下的一个小弹孔,说“我弄伤了自己”。两天后的29日深夜,他对从巴黎赶来看护他的弟弟提奥说:“我想就这样死去”,这是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30日,他被安葬在奥威尔镇外的麦田里,年仅37岁。
当时有目击者说,梵高对自杀行为的“忏悔”言不由衷,躲躲闪闪,警方直接询问他:“你是不是想要自杀?”他不太确定地回答说:“我认为是这样的。”当别人告诉他企图自杀是一种罪行时,他似乎更关心其他人会不会被问责,而不是他自己是否会被定罪,他说:“不要指控任何人,是我自己想要自杀的。”
从那时到现在,枪击发生的地点从来没有被最终确认过——警方没有找到那把致命的手枪和弹壳,没有找到梵高出门时携带的任何东西,没有进行过尸检,那颗致命的子弹没有被取出来……当时医生就认为子弹是从距离身体较远的地方、而且是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射入的,这不是一个自杀者能做到的。
梵高“自杀”后没有留下遗书,弟弟提奥在枪击发生后的数天内,整理梵高房间和画室时,并没有发现任何“道别”痕迹。
手枪主人是少年
梵高死后66年的1956年,82岁的法国人雷内·萨克里顿站了出来。梵高死的时候,他16岁,是巴黎最著名的公德赛中学学生。身为有钱药剂师的儿子,他和哥哥加斯顿每年夏天都会到奥威尔镇的瓦兹河畔,在父亲的别墅旁垂钓打猎。比起雷内的好动,18岁的加斯顿更喜欢艺术和音乐。通过加斯顿,雷内认识了画家文森特·梵高。
当雷内不和哥哥在一起时,他会和另一群喜爱吵闹的男孩厮混,狩猎探险。雷内从巴黎带了套牛仔服,并为这身衣服搭配真枪——那是一把老式380口径手枪。
奥威尔是一座小镇,在镇上,雷内和他的追随者们没事就消磨时光,比如捉弄荷兰人梵高。这群“熊孩子”把盐放在他的咖啡里,然后在远处看着他一边吐咖啡一边生气咒骂;有时把一条蛇放在颜料盒里,当梵高发现蛇时,几乎要晕过去。雷内注意到,梵高沉思时会舔画笔,就趁他不注意,用红辣椒擦拭笔头。雷内承认,这些行为都是为了“使文森特发狂”。
但梵高从不抱怨,甚至脾气很好,梵高屡屡原谅恶作剧的雷内,部分原因是他想与加斯顿保持难得的交情,据雷内所说,梵高认为加斯顿在绘画方面的想法挺超前。当然,他也很感激加斯顿常为他支付酒吧账单。雷内还有一个筹码,他发现,当梵高看到那些来自巴黎的餐厅女郎时,他的目光充满渴望,想要把梵高逼疯变得越发容易。
可以想象,冲突在那一天升级了。挑衅的熊孩子、愤怒的梵高,加上酒吧酒精的刺激,擦枪走火并非没有可能。检查梵高伤口的医生在报告中提到:枪击是在腹部而不是在头部;子弹以一种不一般的倾斜角度射出,而自杀时子弹通常是直射进去。此外,子弹显然是从距离梵高“很远的”地方射出,远到他本人根本无法扣动扳机。况且,如果梵高铁了心要自杀,他为何不“彻底解决自己”,反而痛苦而尴尬地走回旅店阁楼?
梵高为何没有指控凶手
任何自杀都本应包含个人的动机和单独的行动,既然如此,为什么梵高还要竭力主动声称这件事是他一人所为?为什么他力劝警官不要因枪击“指控任何人”,并坚持独自承担所有责任?
传记作者史蒂文·奈非与格雷戈里·怀特·史密斯倾向认为,除了保护萨克里顿兄弟,还“因为文森特渴望死亡”。梵高曾写过的一句话:“我,不会特意寻死,不过一旦死亡降临,我也不会逃避。”在结束了此前糟糕透顶的巴黎探访后,梵高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给弟弟提奥的小家庭施加了多重的负担,他觉得“抽身离开”的机会到了。既然达到了死亡目的,再将萨克里顿兄弟拉进来接受质问和忍受羞辱就没有必要了。
(《文汇报》2.25 许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