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
人生当中的第二个十年,如果要挑一本对我最重要的书,我会挑《朦胧诗选》。
很幸运,我属于“六八一代”,就是出生于六十年代,受中学大学教育在八十年代。八十年代的确是物质极度匮乏、精神世界和文化领域全面打开的时代。
我们第一次经历属于自己的“文艺复兴”,第一次接触摇滚乐,第一次知道古龙、金庸、琼瑶。谁能弄到一套金庸,全班抢着看,抢到第几本就从第几本看起,无所谓顺序。虽然看得颠三倒四,但觉得很精彩。
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没有名牌,谁比谁也富不到哪儿去,因此比什么?就比读书。男生追女生,也需要吹牛的资本。现在你或许可以吹父母,吹金钱,吹吹小鲜肉般的外表,但那个时候要吹的是你又读到什么新书。
如果你没写过两首诗,在八十年代简直没法混。那时的诗就相当于现在的名牌包了,是一种时尚的标榜。不分文科、理科,大家都在写诗,一个诗歌的黄金时代。
那时的新华书店太火了。但凡有新书上市,比如重印的《复活》《安娜·卡列尼娜》,只要贴出通知,头天晚上就有人去排队。我们听说出了一本房龙的《宽容》,会专门进城去买。还有三毛的书,有一家出版公司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把一整套陆陆续续出齐,我们隔三岔五就要到书店去问去找。
我永远记得1986年,我在王府井书店买到春风文艺出版社的《朦胧诗选》,心情是多么兴奋。它是一个漫长的陪伴,到现在我还经常翻一翻。前不久,我儿子突然读到一首顾城的诗,觉得蛮好,也会翻开这本书看看。这就是阅读的乐趣。
我儿子一开始读的是武侠小说,看着看着就开始对历史感兴趣,又从历史往外拓宽。现在虽然选择文科,却很喜欢物理,大量阅读和物理有关的书,这就是开卷有益。
诗代表着阅读的另外一种品质。读书进入到第二个阶段,你慢慢知道什么样的语言是好的,也想要尝试去写。过去是世界为你打开,你只是好奇地去了解。到了诗歌这个阶段,你的心情开始跟它碰撞,它替你释放,替你表达,同时也在塑造着你。
(《白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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