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话剧舞台上,焦菊隐是最伟大的导演。说其伟大,最重要体现在他一生致力于西洋话剧与中国传统戏曲艺术的结合,而让中国的话剧有了专属于自己民族艺术特色的徽记和标尺。他为人艺留下久演不衰的《茶馆》就是经典的明证。
没有一位话剧导演能够像焦先生一样,对中国戏曲艺术,有这样深入肌理、富于真知灼见和功力不凡的研究,并有意识地将中国戏曲的营养,渗透且滋润于他的话剧导演艺术之中。这样的追求,在《焦菊隐文集》特别是在前三集理论中有着明显的体现。
对于戏曲的程式化、虚拟化、节奏化,他做过认真的研究。他不止一次提到《秋江》的川江行船,《评雪辨踪》的风雪之感,《长坂坡》的并叙环境,《走新野》的群众过场,《三岔口》的虚拟设置,《甘露寺》的明场处理……他由衷地说:“我国戏曲演员所掌握的表演手段,比起话剧来,无疑更为丰富。”因此,他特别强调:“作为话剧工作者,要从戏曲表演体系里吸收更多的经验,来丰富和发展我们的话剧。”
焦先生将从戏曲中学习到的宝贵经验,运用到自己话剧导演的实践中。在《茶馆》“卖子”的一场戏里,卖女儿,而且是卖给太监,乡下人手里接过那十两银子,如何表达内心复杂悲凉的感情?焦先生让舞台出现长时间的停顿,然后,后台传来两种声音:一是唱京戏的声音,一是叫卖高庄柿子的声音,那低沉凄凉又哀婉的声音,画外音一样,成为了乡下人此时此刻内心的写照。焦先生巧妙地借用了戏曲的声音和形式,将看不见的心情,生动形象地呈现在舞台上。
打通西洋话剧和中国戏曲两脉,焦先生做出了富有开创意义的实践工作,这些实践,成为了经典,迄今无人可以企及。
如今,有些乱花迷眼的话剧舞台,多注重外来形式、高科技灯光、奢华的背景,但真正能让戏曲和话剧彼此营养,最终让话剧受益的努力和实践,焦先生仍然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新京报》12.14 肖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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