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是力量，良知是方向

    □鲍鹏山

    知识无限，可悲剧的是人生有限。当知识不成体系时，它只是碎片。

    曾有一家报社搞国学知识竞赛，题目出完后，编辑想让我审一下。我看了5分钟，对它的判断就是6个字：无趣、无聊、无用。

    例如有一道题目：胡萝卜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如果你能把它变成系统知识分析研究，它是有意义的。但是假如一个人并没有这样的意愿和目标，他只知道胡萝卜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这样的知识对他不仅没用，还可能产生负面影响。因为他知道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答案，心里一阵窃喜，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牛的人，并且他特别想让别人知道这一点。于是，他天天等着别人提问，以期收获别人的敬佩。为了等到这一天，他可能每次和朋友吃饭的时候都点胡萝卜，别人吃得很香，他却只等着一个问题。这根胡萝卜把他一辈子都拴死了。

    有多少人用琐碎的知识，把自己的人生切割成碎片？

    德国哲学家尼采在《我为什么这么聪明》写道：我之所以这么聪明，是因为我从来不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有一次我坐出租车，司机正在收听一档知识竞赛节目，主持人放了5个音乐片断后提问道：5个音乐片断中，有两个片断属于同一首歌，你们谁知道？一个小伙子抢答，并且回答正确。紧接着第二个问题：有2首歌出自同一张音乐专辑，你知道吗？这时我紧张了，我怕他知道。他不知道，说明他还是正常人。但是，我没想到他真知道。我觉得这太侮辱我们的智商了，这些问题对你有什么意义呢？

    《列子》里有篇文章《两小儿辩日》，两个小孩辩论太阳是早晨离我们近还是中午离我们近。两个人都有根据，说早晨近是因为早晨的太阳比中午大；说中午近是因为中午的太阳比早晨热。于是他们去问孔子，但孔子没法判断。文末小儿便讽刺孔子：“谁说你知识多？”作者以为只要否定孔子知识多，那就否定了孔子的价值。这个思路显然是错误的。在人生的考场上，谁能站到最后？ 

    复旦大学自主招生出过一道题，老师对学生提一个要求：“你现在问我一个问题，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是要我回答不出来，第二是你必须要有标准答案。”很多人说这个题目太雷人，可我就觉得出得很好。因为它告诉我们，在知识的考场上，没有人可以站到最后。有一个聪明的学生问：“老师，你知道我祖父的名字吗？”

    今天，你的知识可能超过孔子。但你的境界有他高吗？决定孔子境界的不是知识总量，而是另外一种东西。孔子说过：“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我有知识吗？不，没有）苏格拉底也曾说：“我比别人多知道的那一点，就是我知道自己是无知的。”他们说这些不是谦虚，只不过说出了一种真相。面对无限的世界，我们短暂的生命里的知识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我们应该允许自己某种程度的无知，也应该宽容别人的无知。

    没有知识可以被宽容，没有良知则另当别论。有一位父亲发现15岁的女儿不在家，留下一封信：“亲爱的爸爸妈妈，今天我和兰迪私奔了。兰迪是个很有个性的人，身上刺了各种花纹，只有42岁，并不老，对不对？我将和他住到森林里去，当然，不只是我和他两个人，兰迪还有另外几个女人，可是我并不介意。我们将会种植大麻，除了自己抽，还可以卖给朋友。我还希望我们在那个地方生很多孩子。在这个过程里，也希望医学技术可以有很大的进步，这样兰迪的艾滋病可以治好。”

    父亲几乎崩溃了。然而，他发现最下面还有一句：“未完，请看背面。”

    “爸爸，前面所说的都不是真的。真相是我在同学家里，期中考试的试卷在抽屉里，你打开后签字。我写这封信，就是告诉你，世界上有比试卷没答好更糟糕的事。你现在可以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我可以安全回家了。”

    试卷上我们可以答错，但是良知问题上犯一次错，可能就万劫不复。所以，比事实判断更重要的是价值判断。知识确实是力量，但我要告诉你，良知才是方向。

    @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