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愉快的事儿

    生命中，眼、耳、鼻、舌、身、意，都有让人愉快的事儿。

    让人觉得愉快的事儿是公历四月的第一个周末，一晚上的工夫，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忽然开了。只用了一天的阳光，深红的花骨朵就全部撑开成浅粉的花。只在上午六点到八点之间，深红的花骨朵和浅粉的花夹杂在树上。看到这个景象，是让人很愉快的。

    让人觉得愉快的事儿是听见早上五六点钟的鸟叫，胡同里的抽水马桶声音，深夜里，郁闷的人借着酒劲儿向湖心喊平常说不出来的话。电话里，听我老妈唠叨，法国总统的新老婆是个时装模特，韩国前总统是个北国汉子，这些她都知道。我听得出，她元气还在，还能再活很多年。

    让人觉得愉快的是闻见槐树花和香椿花，慢慢烧了很久的墨鱼烧肉，初夏夜雨之后的土腥味儿。和一个老朋友坐着，没想起说什么的时候，喝茶，再喝茶。一个姑娘在旁边，新洗的头发，发出动物和植物混合的香味儿。 

    让人觉得愉快的是喝了六道的茶，舌头凑过去，竟然还有美人迟暮的味道，枯涩里面，竟然还有香甜。到了饭局，我吃了主菜，吃了甜点，喝了饭后茶，抹抹嘴，下半身的牛仔裤，还是二十年前的，还没感觉腰间肉紧，还能系得上最紧的一格腰带，这是让人愉快的事儿。

    让人觉得愉快的是诸多杂事捏着鼻子全部清掉，全部账单已付，全部稿债已交，全部人情都是别人欠我的。看五个月的小孩儿长得像包子，双手牵着床，勉强坐着，我扒开他的双手，一捅他，他就倒了，还笑，这是让人愉快的事儿。

    生命中，眼、耳、鼻、舌、身、意，都有让人愉快的事儿。

    （《新民晚报》7.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