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燕南园57号,是冯友兰先生的故居,又名“三松堂”。
“三松堂”之名,来源于院内的三棵松树。冯友兰先生在《三松堂自序》中写道:“三松堂’者,北京大学燕南园之一眷属宿舍也,余家寓此凡三十年矣。十年动乱殆将逐出,幸而得免。亭中有三松,抚而盘桓,较渊明犹多其二焉。”可见“三松”不仅是院中一景,冯先生将其与陶渊明作比,也可见其心性与寄托,正如他女儿宗璞先生所说:“寄意深远,可以揣摩。”
“三松”是历史的见证者。冯友兰搬入燕园,始于1952年的全国院系调整。清华大学哲学系并入北京大学哲学系,北京大学与燕京大学合并,校址迁入燕园。冯先生随清华哲学系一道迁入北大,入住燕南园。对于院系调整,冯先生是较为支持的,此前因政治思想问题,冯友兰在清华大学1952年的评级中,仅被评为七级,这难免让冯先生较为失意,而院系调整,在冯先生看来无疑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这也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大多数知识分子的心态,新中国初期的新气象,让不少知识分子自觉地开始自我改造,以“迎头赶上”。
不过,冯友兰最初住的并不是燕南园57号,而是54号。新中国成立前这是史学家洪业的住所,直到四十年代末他去哈佛大学执教为止。冯友兰在这里住了将近5年的时间,1957年迁入57号楼。原住57号的是北大党委书记江隆基,据说他见54号狭窄,便以自己所住的57号与冯先生对换。可见当时尊师重教的氛围。
“文革”期间,燕南园不再平静。1966年夏,一队红卫兵一路喊着“打倒冯友兰”的口号,径直来到三松堂,将房屋查封,并在门外贴了告示,宣布他的罪状。不过,房子虽然被封,冯友兰一家还可暂时居住,这或许就是《三松堂自序》中那句“十年动乱殆将逐出,幸而得免”的写照吧。虽幸而得免,但还是有五户人家搬来居住。有的住户来的时候便带着三轮车,自己动手“帮忙”腾房间,冯先生书房里的书,就像砖头一样被搬运过好几次。除了抄家外,冯先生还需不时地接受劳动改造和批斗,有时甚至要带病“出席”。
在“文革”中历经荣辱沉浮的冯友兰,把最后的岁月,留给了《中国哲学史新编》。后来他曾道出自己的苦衷:“这个修订本只出版了头两册之后,我又感到修订得连我自己也不满意。我又着手修订修订本,但是在它即将付印之前,我发现这个修订修订本又必须重新再写。”于是,他干脆重写。这是他生前的最后事业,据宗璞回忆,有一次冯先生在病榻上对她说:“我现在是事情没有做完,所以还要治病。等书写完了,再生病就不必治了。”1990年11月15日,《中国哲学史新编》最后一册清样校阅完毕,当月26日,冯先生便停止了呼吸。
《中国哲学史新编》这部著作现在依旧为众多高校选定为哲学史教材,它除了以精当的选材和论述为后学提供知识外,也传承着“旧邦新命”的历史责任。
(《人民日报》7.13 刘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