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启功去世后,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书画编辑室”改为“《启功全集》编辑室”,李强是这里不变的主任。那时他想,在启功去世的最初十年里,曾经深得启功教诲的人不做点什么,那么十年后真的有可能就没人再提启功了。
十年过去了,虽然20卷《启功全集》已于2012年出齐,但李强依旧沉浸在启功给予他的生命温暖里,忙出版,忙画展,忙电影,忙“启功书院”。
被否决的“启功书画编辑室”
1981年,李强从西安考进北京师范大学,他的一位长辈说:“哎呀,和启功在一个学校,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1985年,李强毕业留校工作。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要成立一个编辑室,为启功做书,李强去问启功:“叫‘启功书画编辑室’,您觉得怎么样?”
启功说:“不要用我的名字。”
李强说:“那就叫‘书画编辑室’如何?”
启功说:“行。”
书画编辑室成立了,李强做了编辑室主任。不久有位先生找到李强,要求出版他自己的书画。李强说:“我们这里只做启功先生的书画。”
两件启功不愿意干的事
2005年,启功去世后,北京师范大学党委决定编辑《启功全集》。随即,北师大出版社成立《启功全集》编辑部,最恰当的主任人选当然是李强。
在启功家人和朋友们强有力的支持下,李强做了两件启功不愿意干的事情。
第一,编辑《启功全集》。启功健在的时候,曾有人劝他印《全集》,启功在诗里说:“或劝印《全集》,答曰殊不妥。”李强在做启功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自我解嘲曰:“作家、学者亲手编辑自己的《全集》可能不妥,但您老人家走了,剩下的事情我们办,也不算是违背您的意志吧?”
第二,搜集启功的诗。启功曾给大家讲,郑板桥编好自己的诗集后说:“谁要在我死后,把别的诗编入这个集子,我就变厉鬼击其脑。”说罢,启功开玩笑说:“谁要把别的诗编入我的诗集,我也变厉鬼敲他的脑袋。”启功在世,编定的诗集有三部,分别是《韵语集》《赘语集》《絮语集》。李强把三本合为一本,以《启功韵语集》出版。李强说:“紧接着我们编委会又搜集了他的八百多首诗,叫《集外集》。”
李强是编委会主任,他不怕启功变成厉鬼敲脑袋,因为李强在启功家里发现一本启功编好而没有出版的诗集,是启功搜集的郑板桥诗集以外的诗,叫《击脑集》。李强说:“郑板桥怎么说的呀?启功怎么做的呀?所以,我不怕。”
绵柔里藏着硬硬的骨感
启功晚年是“无我之我”。李强说:“启功1978年说要死了,结果没死。活过来后他有吃有喝有钱有美女有地位,但哪一个对他有用处?吃点冰淇淋,还要拿开水涮涮。睡的地方,就一个破架子床。”
所以,启功只有更加社会化——把自己贡献给社会——才有意义。于是,李强帮着启功把琐碎的事情收拾收拾。他在启功家里搜出一张条子,上面有启功写的一首诗。这首诗如果用书法很漂亮地抄出来,就成作品了。但写完扔到一边没抄,很有可能丢失。李强把它理出来印到书上,从此这首诗就丢不了了。
做了十年,李强不但完成了目标,还超额完成了目标。他说:“我坚定地认为,咱们国家或者整个社会,太缺乏对人的价值认定了。现在很流行的观点是,钱很重要,马上享受很重要。那么,启功就成了一面镜子。启功发现了很多我们根本没有发现的价值;启功体会了很多文化的快乐,而成天贪污很多钱的人根本没有体会……”
李强说,启功是中国传统文化自觉的坚守者,坚守了一个世纪。“启先生真是文章大家,说话绕了多少圈子?一抖,跟提毛笔一样,一甩,劲儿就出来了。启先生的字为什么好看?就是那种轻盈的绵柔里藏着的硬硬的骨感……”
(《北京青年报》6.30 刘红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