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自己每个七年,竟然这么快就将人生一本大书翻了过去。人生除以七,在生命的切割中,人们容易看到人生的速度,体味到时间的重量。漫漫人生路,我开始有意识地除以七,听听自己,也听听光阴的脚步,看看自己,也看看历史的轨迹,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5岁那年,母亲去世,我人生的记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记忆中那年夏天,院子里的老槐树落满一地槐花,我穿着一双新买的白力士鞋,算是为母亲戴孝。母亲长什么样,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姐姐带着我和两岁的弟弟一起到劝业场的照相馆照了一张全身合影,特意照上了白力士鞋,便独自一人去了内蒙古修铁路。那一年,姐姐17岁。
七年之后,我12岁,读小学五年级,用节省下来的早点钱,买了我人生的第一本书——《少年文艺》杂志,一角七分钱。
我人生读到的第一篇小说是美国作家马尔兹写的《马戏团来到了镇上》。讲的是马戏团第一次来到一个偏僻小镇,两个来自农村的小兄弟,没钱买入场券,便帮马戏团把道具座椅搬进场地,换来两张入场券。坐在场地里,好不容易等到第一个节目开场,小哥俩就累得睡着了。小说里的小哥俩,让我想起了我和我的弟弟,也让我迷上了文学。我开始偷偷地写我们小哥俩的故事。
19岁那年,我考上中央戏剧学院,但“文革”爆发了,大学之门被命运之手关闭。两年后,我去了北大荒。
26岁,因为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我无奈回京。熬了一年,才在北京郊区找了一个中学老师的职位。和父亲一样,我也得了高血压,医生开了可以只工作半天的假条。每天下午,我骑车回家写小说,取名叫《希望》。
33岁,我“二进宫”,到中戏读二年级。那一年,我有了孩子,1岁。
40岁,不惑之年。上海《文汇月刊》杂志封面要刊登我的照片,打电报要我立刻找人拍照寄去。我下楼找同事借来一台专业照相机,带着儿子来到地坛公园。那时,儿子8岁,小手还拿不稳相机,照得晃晃悠悠的。
47岁,我调到《小说选刊》。大学毕业后几经颠簸,终于来到中国作协这个向往已久的地方,以为这里是文学殿堂。
54岁,新世纪到来,我自己却乏善可陈。儿子在美国读硕士、读博士,都有奖学金,是他的骄傲,也是我的虚荣。
61岁,大年初二,突然遭遇车祸,摔断脊椎,我躺在天坛医院整整半年。亲友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命运:得失塞翁马,襟怀孺子牛。
68岁,此刻,我正在美国小住,两个孙子已经一个跟一个地出世。生命轮回,让我想起儿子的小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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