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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5年02月12日 星期四

    “望尽天涯路”

    《 文摘报 》( 2015年02月12日   06 版)

        史学大家、清华大学教授何兆武先生知道我要来看他,早就在书房等候。何老住清华园,三楼,老房子,没有电梯,过道很小,扶梯也很狭窄。我拾阶而上,房门开着,一眼就瞥见了他。作为翻译家的何兆武,建功至伟。在中国新时期,何译《历史的观念》《二十世纪的历史学》等,流传坊间,泽被学林,其译作“意达辞雅,文质兼美”。

        进得屋内,是一个小厅,阿姨收拾得很洁净。步入书房,迭现逼仄,近窗是一张写字台,桌子上堆满了书,根本没有写字的地方,右侧靠窗是一张单人床,室内除一把椅子外,没有沙发,其余空间为书柜所占,客人还须从厅里搬凳子来坐。

        来客见状,都很惊诧。先生总是很淡然地回应说:“清华在蓝旗营为教师盖新楼,分给我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条件很好,我有机会搬到那里去住。”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半是自语,半是回答:“但是,我还能活几年,搬一次家要操多少心,还不如在这里踏踏实实地住着。”

        一旁阿姨边给我添水,边说,先生不让我整理,怕我弄乱了,找不着要找的东西。的确,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都有这样的体会。19世纪西方史学大师兰克,在耄耋高龄之际,双目已失明,但还在口述《世界史》,由助手记录成文,需材料佐证要查书时,这位德国老人说:“那本书在里层靠窗口的那一格书架上”,又不忘唠叨:“请不要随便搬动我的书,更不要根据大小把它们放在一起。”我想,何老于此,不仅做法一致,且心灵相通。

        何老就在这所普通的房子里,生活着,工作着,做着非凡的事。他为中国的西方历史哲学研究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上个世纪90年代前后,这位古稀老人写出了系列华文,多个案之作,持论精辟独到,分析深邃有力,堪称佳作,成为当时文坛一道亮丽的风景。随着他的引导,克罗齐、柯林伍德、波普尔、梅尼克、沃尔什等西方历史哲学名家,为中国学者所知,他们的思想,也极大地影响了我国学术界。

        他为中西思想文化的交流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既西译中,也中译西,他与友人合著的《中国思想史》,由先生译成英文西传,又在弟子彭刚的协助下,用英文撰写了一部古典时期中国哲学史的英文著作,为域外读者了解中国文化提供了方便,有人称他为“文化摆渡者”。

        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位具有思想家底色的历史学家,因而在学术研究中,他成了一个“领跑者”。那些浸透思想的文字,在他书中闪现,始终昭示出生命的活力;他坚信,没有思想就无以了解一个历史时代的灵魂,而没有了“史学之魂”,其历史研究只留下一些“碎片”,那还有什么意义,遑论探究历史发展的规律。

        夜幕降临,我起身告辞。先生频频向我招手,微笑着。

        如今,何先生已九十有四了,还依然像个孩子。不过,近年先生为病所困,已很少外出散步了,但我仿佛觉得他仍行走在路上。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一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喟叹。是的,先生在路上,留下了他无数次行走的脚印,这脚印,犹如茫茫大漠中听到的先行者的驼铃。

        (《文汇读书周报》1.26 张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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