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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5年02月12日 星期四

    大人们什么都看不见

    简平 《 文摘报 》( 2015年02月12日   05 版)

        只有孩子才会对他看到的一切感到新鲜而惊异。而大人们即使面对湖光水色、峻岭险峰,也大多无动于衷,因为他们什么世面都见过了。

        那天,我坐高铁去北京,这是一个长达五个小时的旅程。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对父子,父亲四十岁的模样,而那男孩大约才十岁出头。让我惊奇的是,这漫长的行车途中,那位父亲一直昏昏而睡,可男孩却始终把脸紧贴着车窗,不知疲倦地看着窗外的景致——他看得如此专注,以至鼻子都被玻璃窗子给压扁了。

        我很久没有坐火车了,记起上一回坐绿皮火车,还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次是去武夷山,正值酷暑,车厢里既没空调,也没茶水,而且挤满了人,一路上真是千辛万苦,不过,也像这男孩一样,我的眼睛也一直盯着窗外,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和美妙。

        可是,没有多久,不管是乘火车,还是坐飞机或长途汽车,我都一概地不会再望向窗外了,因为我已是一个大人了,大人若对着窗外一惊一诧,那是会让人笑话的。与其说这是外界的干涉,不如说是自己内心的蜕变。我曾希望坐一趟从上海开往西藏的慢车,一路上慢慢地看过去:激越的沱沱河、巍峨的唐古拉山、辽阔的羌塘草原、有藏羚羊奔跑的可可西里;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快捷的飞机,结果除了或平静或翻滚的云海,什么都没有看见,奇怪的是,心里并没有多少失落感。

        现在,坐在我对面的这位男孩,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他没有说话,但从他的变化着的神色里,我看到了他的好奇、激动和惊讶。我顺着他的目光瞟了瞟窗外,无非是些田地、树林、楼房和山丘,即使看向天空,也没有什么可以为之心动的景象。

        我知道,只有孩子才会对他看到的一切感到新鲜而惊异。而大人们即使面对湖光水色、峻岭险峰,也大多无动于衷。因为他们什么世面都见过了,风景也罢,世态也罢,人心也罢,一旦都已见过,便只剩下无聊和无稽了。

        事实上,大人们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只是他们要么选择所见,要么视而不见。他们已成熟到老成,老成到世故和势利,所以对那些不平不公的事情,看见了也只当没有看见,闭眼转身,心狠者则纹丝不动,甚至还有指鹿为马者;至于对真相的追揭和洞察,更是意兴阑珊。由是,安徒生笔下的《皇帝的新装》重复上演,大人们附和地称赞“多么美的花纹,多么美的色彩!”而孩子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看见的真实:“可是他什么衣服也没穿呀!”说起来,大人们真的是波澜不惊、宠辱无谓那倒也好,只是在这背后,却投射着见怪不怪、熟视无睹、习以为常之种种,结果便是恶之花滥开不败。

        令人多少有些伤感的是,孩提时光倏忽而去,天真烂漫的童心那么快速地便消逝了。童心的泯息不仅带来了好奇心、想象力和探索精神的没落,让我们再也看不见鲜活而真实的东西;在更深的意义上,则是内心世界的沦陷,淳朴变作老到,单纯变为复杂,独立的品格、公正的立场、悲悯的情怀、道德的底线,被极端的功利主义所攻破,溃不成军。

        在列车行将到达终点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向男孩发问:“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啊?”男孩回答我:“有好多好多的东西,看也看不完!”忽然,那男孩轻轻地叫了起来:“你看到了吗?那座桥下的水里反躺着一条船,一只蝴蝶飞过去了,落到了石头上,还有两朵花,都是黄颜色的……”我试图跟上男孩的节奏,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解放日报》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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