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文摘报 2015年01月17日 星期六

    焦菊隐生命里的最后日子

    《 文摘报 》( 2015年01月17日   06 版)

        最后一次表态

        1973年,北京话剧团(北京人艺在“文革”中被迫改成的名字)排练了一个歌颂农村干部王国福阶级斗争精神的话剧《云泉战歌》,上边来了一个新精神——对于“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要实行“一批、二用、三养”的政策。于是,剧院“军工宣队”准备征求一下焦先生对这个戏的意见。

        焦先生这时已经离开了“牛棚”,刚刚放到群众当中去继续接受监督和改造,接到看连排的通知以后,一位和他关系不错的演员(也是他的学生),马上来到他住的小平房里好言相劝。

        演员说:“如果非去不可,我提出三个办法供您选择——第一,是看完戏以后一言不发;第二,是光讲好的方面,一个字也不要批评;第三,想到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是最危险的。”

        焦先生听后一阵沉思,没有吭声。演员继续说下去:“我不希望您选择第三种办法。因为这种办法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焦先生向演员笑了笑,还是没有吭声。

        焦先生看《云泉战歌》连排的那一天,特意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乱。连排结束以后,并没有人征求焦先生的意见,他对此也不在乎。

        第二天,“军工宣队”派人来找焦先生谈看戏的观后感。焦先生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政治上刚及格,艺术上只能给20分。”这些话在“文革”当中,出自“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之口,就像爆破了一颗原子弹。听意见的人顿时惊吓得目瞪口呆,并且深为焦先生捏了一把汗。

        这个严重的政治和艺术表态很快就上了剧团的第13期《情况简报》,当作一个“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反攻倒算”的突出事件,既上报,又下发。

        那位热心的演员马上找到焦先生说:“您可捅大娄子了!三种办法您为什么单单选了最坏的一种呢?”焦先生似乎是有所准备的,缓缓地解释道:“我这一辈子都是凭艺术家良心办事的,你跟我排了不少戏,你应该了解我,我知道你的办法都是出自善良的愿望,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至于‘军工宣队’对我的意见有什么看法和打算,我是根本不作考虑的。”

        “我的来日不多了”

        “文革”中的一天清晨,焦先生心灰意冷,来到前夫人秦瑾的家里。

        焦先生说:“老舍跳太平湖自杀了!你知道吗?”秦瑾说:“知道了。”焦先生继续说:“其实我很理解老舍,士可杀不可辱!告诉你吧,我多少次想走老舍这条路,为了可怜这两个孩子,我从护城河边又走回来了。她们小小的年纪,读不了书,又当了狗崽子,任人欺凌,我什么也没有留给她们,要是再给她们背上一个沉重的政治包袱,她们怎么活下去啊!所以我一直硬挺着。”

        焦先生得了晚期肺癌,他要求见见下乡插队的大女儿焦世宏。当他见到从延安赶回来的焦世宏以后,说:“我在‘文革’中写了几百万字,要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一生的戏剧著作都多,可惜全是交待自己反动罪行的材料。我的来日不多了,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留下来,只有一些多年做导演的心得体会,要把它留给后人。我自信自己还可以再活两年,你要把我说的都记录下来。我现在是生命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什么顾虑也不会再有了……然而,这可就要为难你了,孩子!”

        在这以后,焦世宏为此准备好一个像样的大笔记本和一支钢笔。然而,事与愿违,焦先生由于对化学放疗的反应非常强烈,病情急转直下。

        1975年8月28日,焦菊隐先生——原北京人艺的副院长、赫赫有名的大导演,因病去世,享年69岁。

        (《北京青年报》1.9 梁秉堃)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