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叶绩：被日本“遗忘”的侵华战俘

    紧挨着日本东京北侧，是小城市琦玉市。上了年纪的稻叶绩老两口，就住在这里。年近91岁的稻叶绩出生在东京，因参加侵华战争在中国待了13年，此后，他一直居住在琦玉市。

    二战已经结束69年了，但战争的阴影一直伴随着稻叶绩。

    “天皇士兵”的残酷生存

    1943年，二战爆发的第4年，正在读大学的稻叶绩被“强制毕业”，然后作为学生兵送往中国战区。稻叶绩回忆，他在学生时代接受的是日本的“神国教育”：天皇就是神，为国牺牲是精英，前往战场是理所当然。“我们根本没有自己的自由，而去战场为国牺牲是最大的荣誉。”

    大学生还不能直接成为士兵，需要一些强制“训练”。“训练”由老兵进行。“每天晚上不停地挨揍，倒下就被泼水弄醒，站起来又继续被打。”稻叶绩回忆说，除此之外，老兵还会在其他新兵面前杀死中国的农民、“间谍”，并把头颅割下来摆在那里，给新兵看。

    因为是大学生，稻叶绩入伍后一直从事着通信联络的工作。因此，稻叶绩说，到战争结束，他并没有太多在正面战场的经历，也“没有杀过人”。

    “当贴出告示告知战争结束时，大家都很兴奋，觉得终于可以回日本了。”稻叶绩说，“正在大家很高兴的时候，上级来了命令，说要留下三分之一的人员继续战争。当时，大家脑海里都一片空白。”

    被日本政府抛弃

    “留下来的人，在中国经历过各种战场，后来被送往了陕西省的一个工厂，上头说这是为了日本的复兴，做好了日本就复兴了。有人想回去，上头就说，‘你们犯下了杀人罪、虐待罪、强奸罪，任何人都回不了国。’而军队长官们则（作为战俘）乘坐了美国的飞机，逃回了日本。”

    据稻叶绩回忆，那些“被抛弃的日本兵们”，最终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后来，被阎锡山的军队收编参加内战。1949年4月，“稻叶绩等975名日本侵华战犯，被关进了山西太原战犯管理所。

    1956年6月，经过反省的稻叶绩被准许返回日本。

    让他没想到的是，时隔13年回国后，迎接他们的是日本战后新政府的“不承认”。

    政府的理由是，“战争结束后，你们擅自离开大部队，留在中国。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放弃了日本军人的地位。”这意味着他不能像其他军人一样领到国家发的补助金。稻叶绩觉得自已被抛弃了，被背叛了。

    据稻叶绩回忆，议员们认为这件事情如果真要讲清楚，在国际上会成为很大的问题，所以不想处理这件事。“切切实实地保密——你们说的话就当是没有说过吧，你们就忍一忍吧。”

    留下历史真实的记忆

    “在日本，战犯‘私自留下’的话会被政府当作国贼，我被怀疑是中国共产党的‘红色使者’，不仅完全没有得到政府的照料，还因此被警察跟踪、监视，而被剥夺了人权。”

    这些被抛弃的战犯归国者很快就成立了“中国归还者联合会”（简称“中归联”）。稻叶绩也加入其中。“在证词集会、战争展、中学、大学等一些场合的演讲中，我站在战争体验者的立场申诉：不管什么样的理由，战争都是世界上最大的罪恶。（我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中国人民宽大的心。”

    2002年，由于成员年龄普遍偏大，“中归联”宣告解散，而他们集结出版的书流传下来。稻叶绩写了《没有结束的战争》一书。

    直到现在，尽管行动已不是很方便，说话思路也不算清晰，稻叶绩还是愿意到大学去演讲，并把书带到现场，由学生们自愿领取。“我都90岁了，也不清楚白己何时会离开，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够同大家一起努力，也觉得跟你们一起，我自已也能获得力量。”稻叶绩说。

    （《中国新闻周刊》2014年第33期 张君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