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的自我审视

    王石的自我审视

    王石的自我审视

    2014年，万科走过30周年，王石也从剑桥大学回国。3月，记录他过去13年里所面临“放下与坚持的选择”的自传《大道自然》推出。然而，游学3年、一本自传，仍不足以道尽这几年来他对自己细细的审视。

    王石说，他的自我省思是从2008年两次“失言”开始的。这之前，他是另一个王石。

    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震动全国，万科随即向灾区捐款200万元人民币。

    然而，两天后就开始有网友跑到王石博客里质疑。在众多网友看来，200万元对于房地产大佬级企业而言，就应被视为“一毛不拔”。

    王石随即与网友展开了论战。但他显然误判了当时的局势，一天之内，“王石成了十恶不赦的吝啬小人”。

    除了“捐款门”，还交织着“拐点论”引发的麻烦震荡。

    2007年，房价一路疯长。然而12月，王石却对外宣布，万科不拿“地王”。同时，在多个城市，万科的房子开始降价。4天后，王石参加活动时抛出了楼市“拐点论”。此言一出，触动很多人的蛋糕。2008年5月，某城市召集开发商开会，没有请万科。同时，在几个重点城市，政府派出调查组，进驻万科查税、查账。在杭州，因为降价，已购房业主冲砸售楼处。

    以下选自《大道自然》：

    （一）

    网民攻击名人，这个我是有思想准备的。但有人恨不得把你打死，这个就不是语言暴力了。而且当时关于捐款的问题有人已经开始围攻一些公司，已经有实际的暴力了。你可以感觉到现在年轻人变得（越来越躁动和不理性）……我发现这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阻力不是来源于权力机构，不是来源于老一辈，而是来源于年轻人。其中最典型的一句就是：你虽然登上了珠峰，但你登上的是物理高度，你的道德高度还没有坟头高——这是年轻人说的啊！

    而“拐点论”一出，我已经感觉到公司的生存危机了。有人砸万科的售楼处，有关部门派了特警去，但特警就站在旁边袖手旁观……很明显这是地方政府的一个态度。

    之前地方政府召集房地产商来座谈，一定是请万科去的，后来排除万科，而且是明确地讲，就是要远离万科。包括同行中很多非常要好的朋友，在公开场合已经是指责万科。那一年，南京市政府又给万科开了四千万罚款单。我们一般认为物价局更应该管的是哄抬物价啊，但物价局说你降价是为了垄断。这就是万科当时的地位。

    就是那一年，你原来自认为在社会上的位置，你公司的位置，整个荡然无存。那年之前，我很自信，但是到了年底，就是重新审视。

    （二）

    这些事刚开始时你的情绪是失落的，但反过来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你发现，是不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是不是太觉得因为你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反而也许在这个道德里面你是最低的？

    当你认识到了这样的一个社会，它是这样一个状态以后，反而会从传统文化去反思：我们的民族根基到底在什么地方？那我们应该扮演什么角色？这样你就更知道，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个民族的启蒙远远没有完成。你自己是被启蒙的，所以你更应知道自己该扮演什么角色，而不是要扮演那个一呼百应的人。

    2009年，我接受了香港科技大学商业院的邀请，开始在香港科技大学商业院讲课。那之后就逐步减少了公开讲演，而更多是先来完善自己。

    更多地去和学生交流，去重视下一代。这种交流不是你一个人公开讲演完了就走了，更多是你要重新反思自己、认识自己，同时和下一代和学生进行交流，挑战自己——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对的，不但一言一行仍要坚持，更重要的是要讲策略，策略地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三）

    如果你觉得所做的别人不理解，你却硬要往上面凑，那叫鲁莽。对于年轻人，要更有耐心：为什么他不理解你呢？除了你公共关系失败之外，你还要知道这个民族文化传统的东西。简单来讲就是一种平均主义，而平均主义的背后就是同情弱者原则。从这个角度理解了中国传统文化就理解了现在的一些社会现象：你万科，你王石，是强者，但你把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地位那就是你的问题。比如说从利益冲突来看政府关系，在消费者砸你售楼处的时候，谁是强者谁是弱者，当然你是强者了，消费者是弱者。

    这其实是个文化的问题，而你却钻牛角尖把它钻成了政治化的、一个意识形态化的东西。你会觉得，首先还是修炼不够啊，要学习啊，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去西方学习的原因。

    原来很多情况下我洁身自好，比如不行贿，可你发现洁身自好是不行的，因为你王石的言行，你对社会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要大，你要承担这个责任。你必须和这个社会、和这个时代共进退，而不是你跟别人讲我就是这样，你们企业这样做，我不这样做。

    我越发觉得，中国目前这个转型期更多不是需要勇气，不是需要什么新的见解，不是需要更多新观点，而是更多的智慧。

    （《中国新闻周刊》2014年第14期 刘炎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