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之战

    大多数目标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警方控制。

    深入制毒虎穴

    “大鱼”上钩“书呆子”的举报进入博社村

    2014年元旦，一条关于广东惠州“冰毒村”的新闻触目惊心——小小的博社村，有两成以上家庭直接或参股从事制贩毒活动。2013年12月29日，广东省公安机关一夜间从该村缴获冰毒2.9吨、制毒原料23吨，捣毁制毒工场77个及一个炸药制造窝点。

    查抄博社村，只是广东省的禁毒专项行动“雷霆扫毒”的一部分。“雷霆扫毒”专项行动自2013年7月30日开展以来，共破获毒品案件9311宗，抓获犯罪嫌疑人10836名，缴获各类毒品8135公斤。

    2013年6月初，一组数字深深震动了刚到广东省就任副省长、公安厅厅长的李春生——全国30.34%的冰毒来自汕尾陆丰地区，全国2010年至2012年查获的氯胺酮（俗称K粉）20%来自惠州惠东地区。更可怕的是，广东省的吸毒人员数量全国第一！制造毒品犯罪全国第一！毒品集散量全国第一！

    “雷霆扫毒”专项行动的战斗号角就此正式吹响。擒贼先擒王，惠州、惠东两级公安机关从之前破获的案件入手，循线深挖，何锦峰、陈汉雄、林佛球为首的3个制贩毒团伙相继浮出水面，重点涉案人员达百余名。他们不但长期控制着惠东县域内的制贩毒网络，甚至一度成为左右了全国K粉市场行情的“晴雨表”。

    尽管何锦峰的犯罪团伙在惠东涉毒人尽皆知，但狡猾的他却屡屡逃脱公安机关的打击，一直逍遥法外。专案组必须想方设法摸清他这个团伙的所有窝点。

    中秋节前几天，侦查员们提着月饼礼盒进村了，这次，他们把自己打扮成到乡间走亲戚的外地人。按理说，赶上节日的时候，村里多几个陌生人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但何锦峰的马仔对所有陌生面孔都十分警惕。专案组民警王小峰注意到，几个不怀好意的小混混骑着摩托车，在他身边晃了几个来回。王小峰已经做好准备，如果被他们盯上了，那就豁出去，挨上一顿揍，只要不开口，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从专案组成立的那一天起，王小峰和其他民警就上交了所有身份证件。

    还算幸运，那些混混没纠缠王小峰，但这还是给他提了个醒。接下来，王小峰决定冒一次险，用儿子小辉做“道具”，帮助自己化装侦查。

    这个周末，王小峰骑摩托车带着小辉去白花镇兜风。虽然没有好玩的游乐场，但能和爸爸在一起，小辉显得非常快乐。他并不知道，父亲正在暗暗地侦查犯罪嫌疑人的制毒场所。在小辉的“帮助”下，王小峰没有引起制贩毒团伙马仔们的怀疑，获取了重要的线索。事情过后，王小峰决定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如果让妻子知道了，肯定会跟自己翻脸。

    “大鱼”上钩

    2013年9月中旬的一天下午，何锦峰团伙主要成员何斌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一家咖啡厅。化装侦查的民警装扮成顾客，跟何斌背对着背，他听见何斌对约会的人说：“买的母鸡产了鸡仔，回头拿报纸换鸡仔。”这显然是暗语，虽然专案组一时难以破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何斌的出现说明何锦峰团伙极有可能顶风作案。

    何锦峰是惠州地区制造K粉的头号人物，正是他把K粉制造技术引进惠州的，被惠州同行称为制造K粉的“开山鼻祖”。

    何锦峰在老家的半山腰上承包了一个养猪场，依山而建的房屋旁拴着两条恶狗，房前有一个晒谷场，晒谷场前和屋后各有一个大水塘。他参照军事地形学，把“指挥部”设在了养猪场里，这样，无论车辆还是行人，不管从哪个方向来，都逃不过他的视线，不仅如此，他还在山顶安装了视频监控系统。

    每次交易之前，何锦峰会通过电话请买家到这里喝甲鱼汤。当然，何锦峰不会亲自打电话，他让“大内总管”何斌负责传话，替他发号施令。

    至于“母鸡”“鸡仔”“拿报纸”这一类接头暗号，则是借鉴了军语——“母鸡”是料头的意思，“鸡仔”指的是K粉，而“拿报纸”就等于拿钱。何锦峰还根据当地农作物生长的周期，指使何斌借用“荔枝熟了、橘子红了”之类的暗号，把交易时间和交易地点通知给买方。尽管警方早就确定了他有制毒贩毒的重大嫌疑，但苦于缺乏证据，一直未能端掉他的毒窝。

    经过艰苦细致的摸底工作，专案组逐步掌握了何锦峰、林佛球、陈汉雄3个犯罪团伙的136名成员信息，他们以物流、鞋厂、酒庄、物业、养猪场等为掩护进行制贩毒品犯罪活动，犯罪地域涉及广东、广西、湖南、江西、江苏、河南、山东等7省区及港澳台地区。

    2013年10月9日凌晨4点，收网行动正式打响。

    4点03分，一号毒枭何锦峰被成功抓获；之后9分钟内，9名抓捕对象先后落网；4点14分，3个团伙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全部被擒获！

    短短半个小时，众小组便抓获犯罪嫌疑人42人，缴获毒品300多公斤。

    “书呆子”的举报

    赵军是2013年的师范毕业生，主动要求到乡镇一级的小学工作。他的班里有个叫蔡小伟的学生，品学兼优，赵军自打到甲西镇小学当老师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这个聪明的孩子。

    可半个多月以来，蔡小伟上课总是走神。问原因，小家伙哭着说父亲让他退学。

    赵军决定去家访。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蔡小伟的家，还没等他敲门，几个村民就把他堵到了旮旯里，推搡着他问他到村里干什么，还让他拿出身份证、工作证。闻声而来的蔡小伟给赵军解了围。来到蔡小伟家，赵军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他吞吞吐吐地说自己在家挣钱，再问他干什么、能挣多少钱，蔡小伟说就是一些搬运的活儿，每天干三五个小时，能挣三五百元。赵军对这“高额报酬”的活儿感到很惊奇，又问蔡小伟搬的是些什么东西，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了。赵军突然想起曾在网上看到过一则新闻，警方侦破一起毒品案，犯罪分子雇佣“童工”参与制毒。想到这里，赵军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坐不住了，立即离开了蔡小伟家，打车回到汕尾市区。他向汕尾警方举报了蔡小伟所在村子的情况，却迟迟听不到消息。其实赵军不知道，此时，警方正在放长线钓大鱼。汕尾市公安局在省公安厅的指挥下成立了专案组，赵军举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展侦查两个月了。

    博社村何以从一个淳朴渔村演变为一个毒枭聚集的“中国制毒第一村”？这里的制毒带头人蔡东家“功不可没”。蔡东家曾是博社村的党支部书记，早年参与制贩毒品，近年来则充当制贩毒品的“幕后老板”与“保护伞”。多年来，他利用自己曾为汕尾市人大代表、村党支部书记的身份，收集警方侦破毒品案件的信息，在警方行动前通知涉案人员潜逃，且通过行贿等手段，帮一些被捕毒贩逃避打击。

    进入博社村

    清缴冰毒“堡垒村”的日子，定在2013年12月29日。

    博社村面积只有0.54平方公里，14000多人口，村子靠山面海，地形复杂。12月28日夜，来自武警、边防和汕头、惠州、梅州、河源四市公安局的3000多名警力全副武装，组成109个抓捕小组，趁着浓浓的夜色，在短时间内将博社村包围，封控、设卡、破门、抓捕、取证、带离，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大多数目标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警方控制。

    与此同时，针对博社村南面至海边只有2.5公里，村外东南面已发现多个可疑制毒窝点，且海边相关建筑物可能成为涉毒物品进出港中转站等情况，为同步清查该区域制毒窝点、防止村内不法分子闻风走水路脱逃，省公安厅组织50名边防警察从甲西新寨陆路进入博社村南部海边区域，同时派遣6艘舰艇在博社海湾集结，做好拦截准备。

    在空中，省公安厅派出两架警用直升机在目标区域上空执勤，进行空中管控，负责执行探照追踪、高音喊话、空中警戒、航拍取证、快速用兵、紧急救援等任务，形成海陆空全方位立体防控网。

    黎明时分，156名博社籍毒枭及骨干分子悉数落网。警方一鼓作气，共抓捕犯罪嫌疑人182名，缴获冰毒2.9吨、制毒原料23吨，捣毁制毒工场77个和一个炸药制造窝点。经过12个小时的连续奋战，18个特大制贩毒犯罪团伙被一举摧毁！

    （文中部分涉案人员为化名）

    (《啄木鸟》2014年第2期 衣向东 初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