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剿“毒品堡垒村”的背后

    在全国冰毒产量中，来自广东省陆丰市的超过三分之一，而其中相当一部分产自于陆丰市博社村。在这个有着1.4万多人的村庄，两成多村民从事冰毒制造，村党支部书记和副书记均涉嫌带头制毒。2013年12月29日凌晨，这个“制毒村”被广东省三千警力“雷霆扫毒”清剿。不仅摧毁了以陆丰籍大毒枭为首的18个特大制贩毒犯罪团伙，还捣毁制毒工场77个和1个炸药制造窝点，缴获冰毒2.9吨、K粉260千克、制毒原料23吨。

    经济薄弱“赚快钱”

    陆丰的制贩毒主要集中在“三甲”地区（甲子、甲东和甲西三镇），而甲西镇博社村是毒患的重中之重，这主要与博社村经济基础薄弱、村民生活条件艰苦有关。

    广东省公安厅禁毒局政委邱伟介绍说，博社村已经形成有“老大”、有组织、有策划的网络性利益共同体，村内有黑保安、村边有明暗哨、外围交通要道有探风点、党政执法机关内部有“保护伞”。

    据了解，以往警方两次大规模进入该村时都发生堵路谩骂，暴力抗法。村民手里有仿制手枪，甚至还有AK47、土制手雷等杀伤性武器，警察一进村，就会被两三百辆摩托车团团围住,让扫毒行动收效甚微。

    据陆丰市禁毒办主任林春家透露，陆丰市170多万人口，全部警力仅有880多人，且平均年龄46岁。在当地禁毒行动难以扩大战果的情况下，陆丰当地政府向上级部门请求警力增援。

    背后的“保护伞”

    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郭少波说,此次行动中，涉案落网的就包括博社村党支部书记蔡东家在内的14名干部。

    蔡东家早年曾参与制贩毒品，近几年则藏身幕后。利用自己是汕尾市人大代表、村党支部书记的身份，蔡东家不仅可以获取情报让同伙提前防备；而且当村里有人因为制贩毒被抓时，他又可以通过各种关系“捞人”。

    林春家回忆，陆丰禁毒人员多次进入博社村打击制毒，都遭遇到不小的阻挠，最后多由蔡东家“解围”。“当时以为他是村书记，对村民有号召力，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自己就是制贩毒网络的重要人物。”

    而该村另外一名重要“保护伞”，党支部副书记蔡汉武同样不是“等闲之辈”。就在行动当晚，警方从其家中当场搜出冰毒350公斤。

    此外，受利益驱使，当地基层警队也遭到了腐蚀。广东省公安厅相关负责人介绍，当地多名派出所所长及民警因涉嫌充当“保护伞”被抓。

    一组数据显示：从2006年到2008年，全国涉毒案件涉及陆丰的有1700多宗，可是在陆丰本地，3年侦破案件仅23宗，仅抓了25人，多数人取保候审，缴获的毒品仅25.15克。

    在邱伟看来，之所以出现警察参与庇护甚至参与犯罪的情况，和当地民警工资待遇不高有很大关系。一个月的工资1000多元，不到2000元，跟别人相比显得非常可怜。

    另据汕尾市公安局局长杨志明介绍，除此次行动落网的14名干部外，2013年6月，陆丰当地已经轮换了一批官员。此外，汕尾市去年已经有21名党政干部受到党纪处分追责，其中7名被“双规”，其中就包括当地镇长、派出所所长等人。

    历经缓解与反弹

    此前，博社村所在的“三甲”地区就曾因制毒猖獗被清剿，并在2004年摘掉了“毒品重点整治地区”的帽子。但仅仅过了7年，这里的毒情就出现了重大反复，并于2011年被重新戴上“毒帽”。

    统计数字显示，近3年来，陆丰制造的冰毒在全国查缉的冰毒份额中占比逐年增长，从14%发展到目前已超过40%。据说，来自陆丰的冰毒已经销往全国除西藏地区所有省区市。

    林春家主任认为，关键是21世纪初的那场“摘帽”行动没能将制贩毒网络彻底打破，对制贩毒人员的刑罚力度也偏轻，获判5年以上有期徒刑的仅59人。“几年下来，服刑的人出来了，一些在逃的人也偷偷回来，在巨额经济利益的诱惑下，开始重操旧业。”

    同时，犯罪分子也在不断“转型升级”，制造冰毒的生产工序越来越简单、周期越来越短。据办案民警介绍，以往案件中，制毒团伙只能通过麻黄碱制造冰毒。但自2010年以来，通过将流程简化和精细分工，参与制毒活动变得简易而隐蔽。

    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塑料桶、一台洗衣机、一个高压锅、一台冰箱，还有几种化工用品，就能够将麻黄草制成冰毒。这些设备的购置成本非常低，即使再加上一台发电机，也不超过1万元。

    除此之外，当地良好的交通条件亦有“贡献”。据了解，当地处于深圳与汕头两个经济特区的腹地，南临南海，毗邻港澳，有着长达十多公里的海岸线，为制贩毒网络发展提供了便利。

    如何走出“因贫致毒”

    “因贫致毒”成为大多数“毒村”产生的根源所在。对陆丰当地而言,单纯的抓捕并不能断绝制贩毒猖獗的根源。有办案民警坦言：“‘三甲地区’这30多年来，十年走私，十年造假币，如今又十年制贩毒，一直走不出怪圈，其根源还是老百姓难以找到一条真正合法有效的脱贫致富路径。”

    据了解，陆丰尤其是“三甲”地区，多数村民从事出海打鱼、养殖虾蟹和种植荔枝行业，每月收入也就一千多元，而如果参与挑拣提炼用于制造冰毒的麻黄草，每天收入可达两三百元，很多人因此走入了制贩毒的外围圈子。

    不过，并非所有参与制贩毒活动的村民都是丧心病狂的犯罪分子。很多原本安分守己的村民之所以走上歧路，只是为了每日300元的“高薪”。

    在陆丰看守所，有媒体采访过数名犯罪嫌疑人，从“90后”到年过六旬的老汉，他们多是在朋友或邻居的怂恿下，一知半解地参与了制毒活动。部分村民并不了解麻黄草的用途，甚至被告知提炼出来的“药水”是卖给药厂制感冒药的原材料。

    这些情况充分说明，我们还要加大宣传普法教育力度，帮助民众认识到这些行为的危害性和严重性。

    (《羊城晚报》2014.1.5王漫琪 赵映光《法治周末》2014.1.9潘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