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垣致胡适的公开信

    陈垣致胡适的公开信

    陈垣致胡适的公开信

    1949年4月29日，经过几次修改以后，我祖父陈垣写的《给胡适之的一封公开信》（胡适，字适之）定稿。这封信5月11日在《人民日报》上以读者来件的形式发表。

    《公开信》说：“我活了七十岁的年纪，现在才看到了真正人民的社会，在历史上，从不曾有过的新的社会，经过了现实的教育，让我也接受了新的思想。”信中对胡适说：“在三十年前你是青年的导师，你在这是非分明，胜败昭然的时候，竟脱离了青年而加入反人民的集团，你为什么不再回到新青年的行列中来呢？”发表以后，这封信的影响是很大的，6月份英译本都出来了。后来，我曾写了一篇《陈垣和胡适》的文章，公开了这封信，还有胡适后来写的一篇《共产党统治下决没有自由——答所谓〈陈垣给胡适的一封公开信〉》（这是1950年1月胡适写的）。

    北平和平解放是1月31日，公开信写定于1949年4月29日，不到一百天。为什么祖父在这不到100天就写了这么一封公开信？北平围城的时候，国民党有一个“抢救计划”，就是要“抢救”重要的知识分子，要“抢救”他们南下。陈垣是当时名单里的人之一，而且是很重要的一个，3次派了飞机来接他。当时已经围城了，在东单开辟了简易机场，要把他接走，他都拒绝了。就是说，北平和平解放之前，他拒绝南下。到写这封公开信的时候，他不只是拒绝南下，而且认为留下来留得对。短短100天，他思想变化很快，那么快的原因是什么？

    原来在北平和平解放以前，他就觉得没有跟着国民党走的必要，对国民党很失望了，已经丧失信心。他说他要留下来看看。他看了以后，觉得确实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觉得很有代表性的是他在《人民日报》发表的一篇文章，叫《对北平各界代表会议的感想》，这篇文章，给了我们一个很具体的答案。他讲：“我从前对于政治不愿闻问，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所有我看见的政治，没有一次是使我满意的，没有一个政府不黑暗，不令人灰心的。从解放以后，我静心地观察政府的一切措施，一切法令，真是基本上和从前不同了。不用说别的，就看他们提倡艰苦朴素的作风，没有一点奢华享受的习气，已经是从前所没见过的。政府所有工作人员，除去原机关留用的不算外（就是北平和平解放后留用的人员，给薪水的还是照样给薪水），都是不领薪水只办事的人（就是原来解放区来的这些干部，那时候是供给制），的确是历史上最省钱、最廉洁的政府。他们对自己要求尽量降低，对人民的生活则逐渐设法改善，因为他们肯对人民负责。”

    下面这段话很重要。他说：“前些时，有人问我北平解放后，你看见些什么和以前不同，我告诉他，看见的先不说，我告诉你看不见的。解放后的北平，看不见打人的兵，看不见打洋车夫的警察，街上看不见乞丐，看不见整天花天酒地的政府官吏，看不见托人情送官礼的事情，更看不见有所谓‘新贵’在琉璃厂买古董，这些虽只是表面的现象，但这表面的现象，说明了政府实质上已有了根本的不同。这不同于以前的改朝换代，的确是历史上空前的、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回顾祖父68岁前的历史，他经历过晚清，经历过北洋政府，还参加过政治活动。到解放初期，他看到实际情况，就觉得不是一般的改朝换代了，这是一个彻底的、根本的改变，就写出了这封公开信。所以，他写这个公开信不是偶然的。

    （《北京师范大学校报》10.30 陈智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