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晴,大热。下午乘高铁去杭州参加《丰子恺全集》编委会,途中读《诗书生活:顾随随笔》(2008年北京大学出版社版)。
顾随是研究古典诗词的大家,书中有篇《炎夏在古诗中》,短短千字,卓见迭出。顾随认为:“中国旧诗写夏的少,纵有也只是写天之舒长,人之安闲,要不然就是对不得安闲者的怜悯。”确实,古人吟诗作词,伤春悲秋,比比皆是,写到炎夏的却少之又少。顾随举出的状写“天之舒长,人之安闲”之例,是南宋程垓“从春归写到夏至”的《小桃红》,而对“不得安闲者的怜悯”,则以唐代李绅的《悯农》和《水浒传》中的“赤日炎炎似火烧”为代表。“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而今是小学生都能背诵的。以顾随的博览群书,好像也找不到更多更好的例证。
当然,在顾随眼中,写炎夏最有名的是苏东坡的《洞天歌》,起首三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尤为传神,尽管仍只是“天之舒长,人之安闲”。他还提醒:“全词也只是这三句好。前两句写人,至于写夏景,第三句真绝了。”“绝”就“绝”在无一字写“大热”,“大热”仍无处不在。“在神不在迹”,这就是中国旧诗词的传统境界。
(《文汇报》 8.4 陈子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