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老了。老了的人不讲究穿什么衣服了，不合体的衣着表示不去上班了，油渍污迹表示不在乎人们的观感了，老了，先从衣服开始衰老。

    老了。先老了脚下的一双鞋。皱巴巴没面，黑乎乎一团，一脚蹬，踩塌了后跟。老了就不用和皮鞋较劲了，穿“哥伦比亚”爬山，穿“耐克”遛弯，穿北京布鞋打一套太极拳，都说人老脚先老，何不把脚打扮得年轻精神点？

    老了。老了的人脸上像开了一朵花，见谁都笑，没有烦心的事了还能让人不笑吗？不用签到了，想笑；不用写总结了，想笑；不用给领导送礼了，扑哧笑出了声。

    老了。老了牢骚多了，几十年循规蹈矩做人，多少年想说不敢说的话闷在肚子里发酵，都成了陈酿老酒，这下子一股脑儿往外倒了！老了就成了祥林嫂，成了关不上的录音机，聒噪如鸦，不管不顾，成了诉苦专业户。

    老了。老了就看谁都不顺眼了。眼睛盯住了谁，谁就不是个好东西！小保姆指甲没剪干净！邻家的狗又在车轮上撒尿！门卫昨天还叫我领导今天就叫我大爷！

    老了。抓住什么都舍不得放下，在家抓起电话，在茶话会上抓住话筒，路上照面抓住你的手，你就耐着性子听老话长谈吧。

    （《今晚报》5.9 叶延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