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57岁的李克强出任国务院总理,成为共和国历史上的第7任总理,也成为改革开放以来上任时最年轻的总理。他将以怎样的方式执政?他将着力解决哪些问题?本文通过寻访他学习和工作过的地方,以期找到答案。
书生下乡
1974年3月,年仅19岁的李克强来到安徽凤阳县大庙公社东陵大队,开始了四年多的知青生活。
当年东陵村的生产队长、78岁的路家友回忆,从城市来到偏僻贫穷的凤阳,由于水土不服,李克强曾一度全身皮肤溃烂。“但那娃娃坚强得很,愣是咬着牙下地干活。”李克强一年到头都带着干粮和咸菜下地劳动,但只要一有空,就会拿起书看。
农民夜里总是睡得早,而知青点上的煤油灯总要亮到午夜12点。路家友问过李克强,每天要读几个小时的书?李克强回答:4个小时。
在路家友眼里,这个孩子并没有因为家庭背景而要求任何特殊化,吃的也是高粱饼、红薯面,跟农民一块下地干活放牛。
李克强出身于官员家庭,青少年时代受父亲李奉三的影响较大。李奉三是安徽省一位地方官,曾任凤阳县县长,其后任安徽省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直至退休。
“好学与谦逊使李克强很受大队器重。”路家友说,当时大队领导很多讲话稿都由他来撰写起草。两年后,表现良好的李克强被提拔为大庙大队党支部书记。
在当书记期间,他尝试着把自己的知识用于实践,带领农民科学种田。“谁的饭票不够了,他就拿出自己的饭票分给大家吃,心眼特别好。”路家友说。
在大庙,李克强带着乡亲们兴修水利时,由于石料不够,需要进山抬石头。大庙离山里还有十里路。路文军提出用拖拉机拉,被李克强拒绝了。他说不搞特殊化,和村民乡亲们一起用肩挑,十多里地就这么一步一歇地来来回回。
1976年5月,在时任大队文书潘金山的介绍下,李克强终于站在了党旗下,举起了右手,庄严宣誓。这一刻起,李克强开始在一个新起点上起跑。
李克强堂哥李克武说,时任蚌埠市中院副院长的李奉三几次想把李克强从凤阳调回城里,让他少吃点苦,都被李克强拒绝了。李克强对父亲说,他不想搞特殊化,想靠自己的实力回去。
1977年8月,邓小平宣布恢复高考。李克强在劳动之余,起早贪黑,积极备考。在填报高考志愿时,他的第一志愿是安徽师范学院,第二志愿才是北京大学。后来,李克强在回忆中写道:“当时,我多数时间是和乡亲们一起为生存而忙碌,(对北大)不敢有奢望。大概是北大有优先权,她没有计较我这几乎不敬的做法,居然录取了我。”
燕园岁月
1977年底,李克强荣幸地成为北大“七七级”的一员。不曾想,从本科到硕士,再到博士,李克强做了十年的燕园学生。
当时83名学生中有三人来自安徽,除了李克强,陶景洲也是其中一个。在他的印象中,李克强严肃认真,稍有些内向,沉默而不张扬。“班里拍集体照时,李克强总是喜欢站在后面。”尽管如此,同学们几乎都对李克强刻苦学习英语的情景印象深刻。
当时的中国大学里尤其是法律学科,中文教材很少。要想深入学习,只能啃英文原著。当时,李克强自己制作了一个小本子,正面是英语单词,背面是中文解释,苦记硬背。正是由于这种努力,李克强在大三时就已开始翻译英文原版的法律文献。
现为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的宋凯楚,曾和李克强同住一个宿舍。每到活动时间,他们经常在一起打篮球。据宋凯楚介绍,李克强的篮球技术一般,但比较勇敢,动作比较灵活敏捷。
李克强的另一个业余爱好是下围棋。这种爱好让李克强的思辨性和逻辑性不错。大学时的李克强思想比较活跃,宋凯楚说,他辩论时情绪不激动,但讲的比较多、比较快。“他是思想上比较开放,行为上很稳的一个人”。
大学后期的李克强在同学们的推举下,开始了学生干部的生活。李克强的热心肠和很强的组织能力,让他的学生工作如鱼得水,也为他毕业后留校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1982年初,李克强成为当年的北大优秀毕业生。最初,“全优生”李克强和班里学习比较好的同学一样,正在积极准备出国去欧美留学。
不过,时任北京大学党委副书记的马石江,看中了李克强的领导才能及沉稳性格,先后十多次找他谈话,要求他留校担任共青团北京大学委员会书记。最终,李克强留校。不到一年时间,北大团委在李克强的努力下,很快成为共青团中央的宣传典型。
1982年12月31日,共青团十一届一中全会召开。王兆国当选团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列席的李克强被选为团中央常委。不久,李克强被正式调至团中央,出任共青团中央学校部部长、全国学联秘书长。从此步入政坛快车道。
李克强在团中央工作时,陶景洲曾到他办公室去过很多次。陶景洲印象深刻的是,李克强的办公室很大,桌上和沙发上都堆了很多书。
陶景洲说,李克强当时对下属比较关心。团中央有一个同事要去法国进修,李克强让当时在法国留学的陶景洲好好照顾这位同事,并说:“照顾不好找你算账。”宋凯楚曾带儿子去李的办公室,李克强很喜欢孩子,还将一个小面具送给了他儿子。
1985年到1993年,李克强任共青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兼全国青联副主席,1993至1998年,升任共青团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兼中国青年政治学院院长。并在此期间,回到北京大学,在经济学院经济学专业读在职研究生,获经济学硕士、博士学位。此后,1998年,李克强调任河南,开始了其地方从政的经历。
2002年,北大法律系77级毕业20周年聚会,时任河南省省长的李克强作为学生代表发了言,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同学聚会。
执政轮廓
1993年团十三大上,李克强接掌团中央一把手,此后5年,他的执政风格初显轮廓。他曾不止一次说:作为团干部,一要做人,二要做事,最后才是当领导。
团十三大闭幕十来天后,由团中央书记处直接组织的“新时期我国青年工作的现状与发展战略调研”启动,在书记处7名书记的带领下,团中央机关调集一半以上的业务干部,105人急赴全国29个省市区。
调研队伍出发之前,李克强要求:调研不能就团论团,要跳出团的圈子,放在改革开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背景下;不要带框框,不是去找论据,一切结论要产生于调查研究之后。
事实上,这也是他本人的调研方式。曾有记者随李克强到山东某地考察,目睹他在休息时间很自然地走上街头,随意推开小商铺的门,跟“小老板”聊聊生意经。
直接调动干部下沉一线的“大动作”,后来几乎成为李克强遭逢难题时的必然选项。比如在河南2003年SARS蔓延时,为了劝止麦收时节农民工返乡但又不误农时,动员干部下乡收麦;比如4万干部下访;比如厅级干部带头,拉网式筛查艾滋病患者状况。而不套框框、直切问题的调研方式,在李克强日后的执政生涯中,也是杀手锏。
当李克强告别15年的团中央生涯后,有团干部这样总结团系统工作风格的变化:从团本位到青年本位;从指挥青年到服务于青年;由行政指令到宏观调控、微观搞活。
个人风格
2008年1月,川东北等地雨雪冰冻灾害严重,李克强赶赴灾区。在宣汉县老君乡紫云村,他踩着10多厘米厚的积雪一家家看望村民,慰问结束时已是下午1点。他坚持不在群众家中吃饭,在路途中以方便面充饥。
央视新闻联播报道了李克强此次查看灾情的消息。在众多镜头中,一个小细节被网友发现:李克强吃方便面的动作特别熟练,随手一扯,面团准确落入纸碗;挤佐料汁,直接到位;然后就是刷刷刷快速解决战斗。
还有一次是在四川广安考察,下山时,车队恰好路遇在风雪中等车已久的20多名群众,李克强特意让车停下来,带群众一起下山。
在网络上,这则消息后面有网友贴出亲身经历:李克强在河南当省长时,有一年到卢氏山区考察,走到半路,突然要到路边一家农户去看看。这家农户因为不认识他,就对他提了县里的意见。李克强非常诚恳地听取农户的意见。在回省城路上,已经出了卢氏县境,李克强又专门叮嘱县里干部,千万不能对这一家农户有任何报复行为。
有评论说,李克强一直保持着低调的平民本色,有着强烈的民本情怀。在河南和辽宁任职时,李克强出国访问很少,也极少参加各类应酬。刚到郑州时,他和秘书就住在省委家属大院,有时候还和秘书一起做饭。
在辽宁时,李克强就保持低调。沈阳铁路局有关人士透露,他经常乘火车去开会和调研,“有时仅一个人,连秘书都不带”。
尽管公众形象低调,但李克强工作上的果断作风却毫不掩饰。
2003年春,刚刚就任河南省委书记的李克强遭逢SARS考验。劳力输出大省河南,外出务工人员超过500万,夏收时节出外务工者多会返乡,SARS防治形势紧张。
当时,李克强在某单位视察时谈及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不就是7500万亩小麦吗。”随后,各级官员被指派到农村帮助农民收割麦子。
在辽宁阜新调研时,李克强当场办了两件实事。其一,听说该市失业保险金缺口5000万元,当场通电话与国家开发银行行长陈元协调解决;其二、阜新海州矿破产后,阜矿集团在内蒙古选中了一处新煤田,但诸多事宜无法落实,他当场打通内蒙古自治区领导的电话,解决此事。
改革升级
有媒体称,从李克强的学识背景和从政之路看,他被认为是带有强烈制度偏好、市场偏好的改革者。
十八大闭幕后一周,2012年11月21日,李克强主持召开全国综合配套改革试点工作座谈会。他此番对于改革方法论的阐述,一以贯之地务实。
比如,鼓励改革试点省市在法律框架内大胆地、灵活地推进改革,先行先试,效果良好再入法巩固。如此渐进而坚实,可以避免大的波折。
比如,改革要既有顶层设计,又尊重基层的首创精神,重点现在着力于后者。意即要摸石头,要扫雷、排除荆棘。
再比如,改革要打破固有利益格局,调整利益预期,为减轻改革阻力,要在利益增量上做文章,稳妥推进存量利益的优化,更加注重权利公平、机会公平、规则公平。
李克强对制度和法治的研究,是长期而持久的。早在80年代,他就翻译了英国大法官丹宁勋爵的经典《法律的正常程序》,对于现代社会法治的重要性和制度建设了然于心。在主政地方时,李克强多次要求,着力提高领导干部的法律素质,提高依法执政、依法行政的能力。
在他担任副总理后分管的几项重大工作中,都重点强化体制机制革新和制度建设。如保障房建设中的产权问题、公开透明及全方位监督。在领衔“十二五”规划纲要制定时,他特别强调,当前的改革已经到了啃硬骨头、过深水区的阶段。要坚持和完善基本经济制度,不断深化财税、金融、价格、行政体制等方面的改革。“改革的时间窗口往往稍纵即逝,要注重抢抓时机推进改革。”
有分析说,“改革”已首次超越“增长”成为新一届领导层部署未来经济工作时的首要侧重点。人们都在期待,新任总理能够通过革新,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找到可持续的发展模式。
拒绝改革的人可能不会犯错误,但要承担历史责任——李克强的这句话被媒体多次援引,而这也被视作他对自己和同僚的有力提醒。
(《经济观察报》3.18 《瞭望东方周刊》2013年第11期 程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