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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2年11月29日 星期四

    科学家理想,看上去很美

    《 文摘报 》( 2012年11月29日   08 版)

        由于一个最优秀的博士生放弃科研,选择去当中学老师,66岁的中科院数学所教授程代展一夜无眠。他追问:“是我错了,还是他错了?”

        毕业后各奔前程

        在斯坦福大学读了两年博士以后,潘文颖在想,如果现在让自己重新填一次高考志愿,还会选择基础学科么?

        “我不知道。”她说。

        看了程教授的博客,潘文颖回忆起了自己的10年科研历程。从在高考志愿上填报清华大学化学系开始,潘文颖周围就“充满了劝退和唱衰的声音”,家里为此还召开了紧急会议。但她仍然坚持。直至现在,她还记得,刚入大学时寝室里4个女孩儿熄灯夜聊,竟然有3个人的偶像都是居里夫人。4年后,潘文颖本科毕业。这3个同学,一个转去读了金融研究生,另一个转去读了医学博士。班里的8个女生中,只有两个将来或许会做和科研相关的工作。

        做一名科学家,曾是很多80后的梦想。“从小学教材里,我们知道了一种叫做‘科学家’的人,他们是崇高的、纯粹的、追求真理的、造福全人类的。”潘文颖说。然而,直到她开始去做科研之后,才渐渐明白:“如果喜欢看电影,你未必要当演员;如果说科学本身是很美的,那么在每天做科研的过程中却未必能够体会到这种美。”

        “科研的道路看不到头,博士毕业要做博士后,一个博士后流动站只能待两年,如果没有大学聘用你,就得不停地换流动站继续做,很多人做了七八年,也找不到教职。”即将毕业的物理系博士钟一然说,一方面是科研的枯燥和疲惫,另一方面是高薪工作的诱惑,放弃科研再正常不过了。

        北京一所著名高校数学系的就业助理分析发现,如果仅从研究生的就业去向来判断,数学系很有可能会被认为是金融系。在硕士毕业的25名同学中,有11名进入了金融领域。

        科研到底有多累

        都说科研苦、科研累,到底有多累?

        从中科院物理所博士毕业、转而做科研管理的吴宝俊自称是科研的“叛徒”。他将中科院内大部分研究生的生活形容为“7-11”:一周工作7天,每天11个小时。

        很多导师要求学生每天早上八九点就到组里,中午休息一两个小时,晚上一般到10点才能离开,至于周末,则是开组会的大好时间。在校园里,不到吃饭的点都见不到什么人——其余时间都“宅”在实验室里。

        除了身体上的压力,研究生更要承担精神和理想上的压力,以及对自己所追求事业的怀疑。

        “科研做起来很郁闷,没日没夜地重复实验、改进实验条件,一开始收效多,但边际效应是递减的。”钟一然说,往往是越做越枯燥,越做越没信心。

        当潘文颖开始做科研后,她就问自己:这是我在懵懂少年时代的初衷么?

        曾经,她向往的是一种拥有“思维乐趣”的生活。但现在她发现,做科研,细分到每日的工作,其实都是在做技术。说是在寻找某个原理,而实际上,可能有半年时间都是在不厌其烦地重复实验,优化实验中的各个参数;说是在破解人类基因组和某个疾病的关联,其实好几个月都是在调试一个计算机程序。

        不仅如此,“一个学生,没日没夜地加班,发了很多文章,却并没有让他和他的家人生活得更好。此时,他只能再动用自己理想的力量,说服自己这么做是值得的,现在没有回报,将来肯定会有。”吴宝俊说,这时候他的状态,就是一种精神和理想上的透支。这种透支,可以坚持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但总有他撑不住的那天。“那一天,可能就是他彻底离开科研的日子”。

        做科研就怕后院起火

        钟一然说,很多博士毕业放弃科研的人,都是因为父母的压力。

        在吴宝俊读理论物理的10年里,几乎每个人听到他的专业名称后都必问三个问题:1.理论物理有用吗?2.选这个专业好找工作吗?3.你读理论物理,你的爹妈谁来养?

        对这三个问题,他的答案只能是:1.没用。2.不好找。3.没法养。

        “做科研就怕后院起火。”吴宝俊说。在他的同学和圈内好友中,能坚持做科研的大多是“富二代”或“学二代”。

        在吴宝俊看来,很多普通的父母都有一个观念:读博士一定要比读硕士挣钱多,读硕士一定要比读本科挣钱多。砸锅卖铁供出来一个博士,他们期望能有经济上的回报,觉得一年挣不了50万元是不可思议的事。结果,发现别人家的孩子读了本科、硕士,出来一年20万元,自己的孩子读了博士,出来一个月只有几千块,就接受不了。

        因此,没有经济压力的人往往更能集中精力、心无杂念地做科研,同时,他的父母、家人也要有一定的眼光,能够欣赏这个行业的价值。普通老百姓家庭或者农村家庭出身的,则更容易放弃。“最好是既有钱,又有天赋,家里又支持。”

        在国内一所著名理工科高校任教的刘丹(化名)在和很多美国教授交流时,对方告诉他,10年前,最好的中国学生和印度学生都争着去美国读博士,但现在,愿意来的学生也越来越少了,因为随着中国和印度的经济发展,学生本科、硕士毕业也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读书毕竟是个苦差事。

        “可能等到10年、20年后,读过书的人都做了父母,他们的孩子要选择科研的时候,他们就会支持了。”吴宝俊觉得,这是一个短暂的历史问题。由于过去几十年历史的原因,造成大部分人受教育程度低,看不到知识的价值,所以不能理解他们的子女选择科研的道路。而在美国、欧洲,一个医生可能祖上都是医生,一个做物理的好几代都是教授。

        “做科研和教育,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走科学研究的道路尽管表面上说不论贵贱,只要有天赋、足够努力就能做,但越穷的人受到的压力越大。在一个国家发展的过程中,从一穷二白到复兴崛起,中间总有一两代是实现不了自己的理想的,因为要有科学家的理想而不是凡人的理想。”吴宝俊说。

        有人放弃有人坚守

        不少网友纷纷给程代展教授留言,说年轻人也有选择自己生活道路的权利,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刘丹就觉得,程教授用手把手、师傅带徒弟式的方法来教学生,反而会扼杀学生的兴趣和创新,以为给他们规划好的路是阳关大道,但他们的兴趣点可能并不在这。“我最反感的是把博士变成自己附属的脑袋。老一辈的科学家很多都这样,导致学生读博士时发的文章非常多,但到了工作中,过了好几年都不能独当一面。学生不应该在老师的头脑框架中做事情,而是要独立思考、发现问题,用和导师完全不同的思路去解决问题。”刘丹说,自己以前看到一些非常优秀的学生不读博,也会痛心,但现在他不劝他们了。“成功不是只有一条路,要尊重个人的选择。”

        程代展也在反思,他觉得,自己的最大错误就是把学生当作了自己的替身,盼着自己没有实现的人生梦想能在他身上实现。“也许正是这个让他厌倦了科研。”

        程教授给那名学生发了个邮件,告诉他不管最终选择如何,都会支持他。

        与此同时,程代展坚持认为,一个博士生去当中学教师,是一种教育资源和人力的浪费。不是说中学教师没价值,而是有很多人可以把中学教师做得很好,而你完全可以做他们做不了的事情,对社会更有贡献,但是你不去做,这是问题所在。“如果只是为了舒适的生活而放弃对理想、事业的追求,我无论如何不能赞同。年轻人,应当去追求最艰苦,却能让你的生命最闪光、最灿烂的那种事业。” 

        在许多人放弃的同时,也有人仍然坚持着理想。张宝(化名)即将从数学系博士毕业,在毕业答辩中他获得了第一名,却选择继续做博士后。

        在吴宝俊看来,科研人员的处境也在慢慢改善。2010年,中科院作了一项对学生生存状况的调查,之后便大幅提高了学生待遇。在物理所,现在普通博士生月收入能达到3000元,不用缴税、扣保险金,比讲师的工资还高。博士后的工资则从项目组里出,平均一年8万~14万元,有些能拿到18万元。“在这种情况下,从事科研的人就更有底气了。有了经济基础和制度保障,加上导师观念的进步,年轻人才能安安心心做研究,以后做科研的人,应该会越来越顺当”。

        (《中国青年报》11.22 陈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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