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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高粱家族》：布满奇思狂想的历史真实
内容简介：这是一部以抗战时期为背景的小说，叙述了发生在山东某乡村的一曲生命的颂歌。主人公余占鳌是个热血男儿，正义又野蛮。他杀死了一个与自己守寡多年的母亲发生关系的和尚，而后母亲也吊死了。他为了女人杀人放火，霸占了后来成了他妻子的戴凤莲。他为了报仇雪耻，苦练枪法，将曾非礼过他妻子的土匪花脖子一伙一网打尽。他为了还一个村姑的清白，不惜将酒后施奸的亲叔枪毙。为了小妾恋儿不惜和妻子翻脸并分居。他为了民族大义，毅然抗日但最终全军覆没……
点评：
由中篇发展为长篇的《红高粱家族》仍是莫言迄今为止最具代表性、象征性的作品。谁都看得出来，红高粱系列小说与我国以往战争题材作品面目迥异，它虽也是一种历史真实，却是一种陌生而异样的、处处留着主体猛烈燃烧过的印痕，布满奇思狂想的历史真实。
它奇异的魅惑力在于，我们被作者拉进了历史的腹心，置身于一个把视、听、触、嗅、味打通了的生气四溢的独特世界。理性的神经仿佛突然失灵，我们大口呼吸着高粱地里弥漫的腥甜气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体验和融身于历史的“浑一”状态。于是，我们再也不能说只是观赏了一幅多么悲壮的历史画卷，而只能说置身于一种有呼吸有灵性的神秘氛围之中。红高粱是千万生命的化身，千万生命又是红高粱的外显，让人体验那天地之间生生不息的生命律动。它的象征意义，在对“杂种高粱”的批判里就看得更加分明。（雷达）
《天堂蒜薹之歌》：搅动热血和良知之作
内容简介：小说取材于现实生活中发生的真实事件：数千农民响应县政府的号召大量种植蒜薹，结果蒜薹全部滞销，县政府官员却不闻不问，忧心如焚的农民自发聚集起来，酿成了震惊一时的“蒜薹事件”。这起被媒体报道的事件促使莫言放下正在创作着的家族小说，用了35天，创作出这部义愤填膺的长篇小说。
点评：
在小说中，莫言塑造了出身地主家庭的高羊、年轻复员军人高马、忠于自己感情的金菊和金菊的父母、兄弟等性格饱满的人物。小说的主要故事线索有两条，一是天堂县农民因为蒜薹而冲击县政府，有勇气的个别农民不断与强权抗争的故事；二是血气方刚的高马与感情执著的金菊的爱情故事。围绕这两条故事线索，农民的无奈与反抗，以及因此而导致各种悲壮和悲剧，通过热烈的、节奏铿锵的语言得以呈现。
如同莫言的其他小说，《天堂蒜薹之歌》也采用了多层次的组织架构。其一是天堂县民间说唱艺人、瞎子张扣说唱“蒜薹事件”；其二是高羊、高马、金菊等人物故事；其三则是官方媒体对“蒜薹事件”的报道和“社论”。很多没有经验的读者在阅读这部小说时，经常会忽略瞎子张扣的说书演唱。但是只要你细心，就会发现，他的说书演唱仿佛就在你的耳边，比如这样的唱段：“你要抓你就抓/俺听人念过《刑法》/瞎眼人有罪不重罚/进了监牢俺也不会闭住嘴巴。”从艺术的角度看，这种说书演唱、本事叙述和新闻报道相互结合的多层次的架构，既开拓了小说的表达空间，也大大增强了小说蕴含的丰富性和复杂性。（曹元勇）
《酒国》：奇异瑰丽的艺术境界
内容简介：《酒国》由相互交织、呼应的两大板块组成，第一部分围绕某省检察院特级侦察员丁钩儿的侦察活动而展开，另一部分则由作家莫言与酒国当地的博士研究生、文学爱好者李一斗间的通信和后者9篇风格不一的文稿组成。
由于风闻酒国当地官员将幼童红烧做成美食下肚，丁钩儿奉命到当地调查。但他先是在酒宴上被人灌得酩酊大醉，后又与一位颇有姿色的女司机发生不正当关系。出于嫉妒，他杀死了女司机与其情人，沦为逃犯，最后竟淹死在粪坑中。而李一斗的9篇文稿可谓一部酒国当地食文化的百科全书，其中不乏对“肉孩”的生产、加工和消费全过程令人毛骨悚然的描绘。
点评：
《酒国》在莫言迄今的创作历程中处于承前启后的位置：它继承了80年代中叶问世的《红高粱家族》奇诡恣肆的神韵气象，并为日后《丰乳肥臀》等杰作的出现作了艺术上的铺垫与准备。
《酒国》的独特风格首先表现在叙事文本的虚实互补上。乍看之下，丁钩儿的侦察活动及其令人啼笑皆非的遭际都是在言之凿凿的现实背景上展开，但随着叙述的推进，奇幻的元素却不断增加，瓦解着现实的可信性。酒国尽管不是作者天马行空想象的产物，但耸人听闻的“红烧婴儿”事件，连同令人瞠目结舌的全驴宴等，本身便有极强的虚拟性。从叙事视角看，作品前九章分别由全知叙述者和李一斗的叙述构缀而成，它们一实一虚，互相映衬呼应；到了第十章，作者莫言从幕后走到前台，至此两个叙述视角合二为一，虚与实在此也融为一体，难分你我。
其次，莫言在这部作品中创造出了奇异瑰丽的艺术境界。2001年，《酒国》获得法国Laure Bataillin外国文学奖，授奖辞称赞它“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实验性文体。其思想之大胆，情节之奇幻，人物之鬼魅，结构之新颖，都超出了法国乃至世界各国读者的阅读经验”。从情节安排上说，它以侦探破案为主轴，但在行文过程中又插入了官场秘闻、男女私情、民间逸事趣闻等元素，构成一个多层面的立体境界，给人以前所未有的感官震撼。
而它大胆、不拘一格的文体及语言实验也相当引人瞩目。他的语言如大江大河，滔滔奔涌而过，泥沙俱下，气象雄浑、弘阔。（王宏图）
《丰乳肥臀》：雅俗融合的成功力作
内容简介：作家倾情把母亲描绘成一位承载苦难的民间女神。她命运多舛，但生养的众多女儿构成的庞大家族与20世纪中国的各种社会政治势力和民间组织以及癫狂岁月下的官方权力话语发生了枝枝蔓蔓、藕断丝连的联系，并不可抗拒地被裹挟卷入20世纪中国的政治历史舞台。而这些形态各异的力量之间的角逐、争夺和厮杀是在自己的家庭中展开的，造成了母亲独自承受和消解苦难的现实。而她在癫狂年代用胃袋偷磨坊食物的行为更是鸟儿吐哺的深情……
点评：
《丰乳肥臀》最让人为之称奇的，是它以恢宏的结构、磅礴的叙事，由上官一家人在时运搅动中的分分合合与生死歌哭，揭示了百年中国社会演进的历史脉络，探悉了置身其中的人们从伦理到精神的历练与遭际。这部作品既令人读来荡气回肠，又使人读后难以释怀。
首先是雅题俗作。《丰乳肥臀》所主要描写的，是母性、情爱这种人类终极性情与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不期而遇的严重冲突，以及面临这种冲突的忍辱负重与顽强抗争。然而这样一个重大而严正的题旨，却浓缩和寄寓于一个乡间农家九女一男的婚爱经历和家变过程。
其次是雅话俗说。作品意在抓住生成于大地又昭显于大地的万物之本，这种社会化了的宇宙之灵，只能是哺育了人类又滋润着社会的母性。而作者由此出发的对作品中心意象的营造，没有选取别的什么东西，而是选定了常人一般见而不宣的女性的“丰乳肥臀”。作品的字里行间，也充溢着对“丰乳肥臀”这一极具女性特征的符号敬重有加的歌赞和正本清源的辩护。以“丰乳肥臀”的中心意象为基准，作者在叙述语言上，也是粗粝奔放，了无遮拦，作者以雅话俗说的方式，使作品最大程度地切近感觉和靠近生活。（白烨）
《檀香刑》：一部悲悯之书
内容简介：《檀香刑》以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为历史背景，书写了发生在高密东北乡的“一场可歌可泣的运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
1900年，猫腔戏班班主孙丙的妻子被洋人侮辱，孙丙借助义和团的力量反抗洋人，而孙丙美丽的女儿眉娘又是县令钱丁的情人。在袁世凯的压力下，钱丁被迫将孙丙关入大牢，并施行一种残酷的死刑——檀香刑。行刑者赵甲是大清朝的头号刽子手，也是眉娘的公爹。赵甲把这次行刑视为其一生中最后的告别表演，一心要让亲家死得轰轰烈烈，将檀香刑发挥到了极致……
点评：
小说借助于高密一带的地方小戏“猫腔”的形式，来安排《檀香刑》的凤头——猪肚——豹尾结构。那些荡气回肠的猫腔，或铿锵有力，或悲凉哀怨，让真实的历史时空成为主人公们的戏台，人人都在这个声音中载沉载浮，而大戏的落幕就是生命的结束。莫言在这部小说中开始用中国式的形式、用属于自己的声音说话，而不再是简单借鉴西方的小说叙事方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檀香刑》的创作对莫言来说意义重大，也直接催生了《生死疲劳》“六道轮回”的结构形式。
小说中最让人无所适从的是对种种酷刑的真假难辨的细腻描绘，将小说中的暴力美学发挥到了极致。莫言自己说过，酷刑本来是统治阶级为了震慑老百姓而发明的，可是，老百姓却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狂欢节。酷刑实际上成为了老百姓的大戏，行刑者和受刑者都是这个独特舞台上的演员。这出大戏背后，正隐喻着作者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极权力量、道德体系、文化话语、人性心理的深刻审视。我们完全可以说，这部《檀香刑》是当代文学中一部经典的悲悯之书。（季进）
《生死疲劳》：生不如死与抗击死亡的诱惑
内容简介：小说叙述了1950年到2000年中国农村50年的历史。小说的主人公之一集中阐释着农民与土地的关系，而另一个主人公即小说的叙述者，则在六道轮回中，一世为人、一世为马、一世为牛……从不同的视角讲述他所看到的中国农民饱经患难的生活和他们顽强、乐观、坚韧的生命故事。
点评：
莫言的《生死疲劳》又一次让人们见证了虚拟的力量。土改斗地主这一经典性的革命叙事模式，在《生死疲劳》中有了一种颠覆性的转变。
北方农村西门屯的地主西门闹，土改时被村里民兵枪毙了，而他的灵魂投胎于驴、马、猪、狗、猴等，随后从驴眼、牛眼、猪眼、狗眼和猴眼里，他看见了沧桑巨变、人间悲剧。
这种小说美学的转折，预示着革命时代与公平正义时代对生命意义不同的文学理解的落差。在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和柳青的《创业史》中，枪毙地主或是惩罚地主，是一种革命的行为，不仅正义，而且充满快感。但在《生死疲劳》中，你对地主西门闹不会有铭心刻骨的仇恨，不仅恨不起来，反倒会因为他的不幸毙命而唤来对他的同情。同时，对民兵队长黄瞳式的杀人夺妻分田地的土地革命，产生怀疑。
对西门闹的同情，不是阶级对立关系中对一个阶级的整体社会作用和社会地位的评价的重新更张，而是对生命个体被无情消灭的震惊。（杨扬）
《蛙》：面对历史纠结时的精准与老到
内容简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山东高密东北乡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计划生育运动。“姑姑”作为乡村妇产科医生，为贯彻上级指示精神，强行为妇女做了数千例人工流产手术。其中张拳的怀孕五个月的妻子耿秀莲为躲避追捕坠河身亡，万足的妻子王仁美因大月份引产出血过多死亡，陈鼻的妻子王胆在木筏上因拒绝流产而死亡。无数惨绝人寰的悲剧，使得晚年的“姑姑”陷入到巨大的痛苦与恐惧之中，她在厢房内放满了一尊尊的泥娃娃，作为人性的救赎……
点评：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难以简单评说的历史难题。面对这场计划生育运动，作家起码必须在如下五个方面进行深入的思考与辨析：一是如何对待当时竭力主张计划生育的马寅初的“人口论”，二是如何对待当时最高领袖毛主席的人口主张与对马寅初的批判，三是如何评价“超生者”们的拼死抵制，四是如何理解并评论“姑姑”们的野蛮行径，五是如何回应西方人权论者的责难。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莫言在面对上述种种历史纠结处的无奈时，表现出了极为冷静与全面、公正与客观的态度。他没有感情用事，简单地采取赞成或反对、歌颂或批判的立场，而是显示出了他深刻而独到的思考，从而使他的创作具有了超越于凡俗的见解与辩证的眼光。而这些，都使得《蛙》在触及半个多世纪以来国人灵魂最痛处的题材时，具有了其他作家作品所无法企及的智慧、准确与真实。（栾梅健）
（《文汇读书周报》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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