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父亲乘火车赴渝,途径潼关,遇日军轰炸险遭不测。炮弹是自黄河对岸的风陵渡打来的,日军从那里轰炸陇海铁路长达7年之久。如今,老父亲已经故去9年,我们代他故地寻梦。
黄河古渡
初冬的寒风裹挟着水气扑面而来。极目远眺,两座大桥(一公路、一铁路)并行着从风陵渡奔入对岸的潼关,脚下是一片收获不久的庄稼地,荒凉、冷僻。远处滩涂中的黄河水,空寂而辽阔。仰望河畔的一面黄土高坡,就是70多年前,日本鬼子居高而击的炮阵地,对面的潼关是那样地近,不由为当初冒死而过的同胞们揪心不已。
风陵渡位于晋西,黄河水从壶口瀑布泻下后,出龙门继续向南流,到潼关附近。因受东西走向秦岭山脉华山支脉所阻,折向东流。其正处于黄河东转的拐角,是山西、陕西、河南三省的交通要塞,为黄河最大渡口。
相传黄帝六相之一的风后,与蚩尤作战被杀,埋葬在这里,后来建有风后陵,故名风陵关。唐代圣历元年(698)在此置关,称风陵津,津即渡口,终称风陵渡。而今,公路桥连接晋陕、铁路桥连接同蒲和陇海铁路,黄河天堑遂为通途。
“闯关车”渐行渐远
大约1939年初冬的一个夜晚,一个去重庆参加抗战的热血青年,忐忑地坐在车里。客车车厢上都用铁板或枕木作了加固,车窗用粗大的木头封死,上面弹痕累累,令乘客不寒而栗。
列车接近潼关突然熄灯,所有的人就地卧倒,车轮碾过铁轨声声刺耳,突然,疾停在一个黑暗的巷道中,汽笛长鸣,急促放气。外面顿时炮声大作,一声声爆雷般撕裂耳鼓。列车猛然启动,一个爆发力,迎着炮声冲出巷口。强大的惯性将人们狠狠地搓撞在车帮上、椅腿上和旁边人的身上。紧接着,就是骇人的爆炸声和弹片打在车厢上的嘭嘭声。原来,火车疾停在巷道中鸣笛、放气是为了引诱敌人先打炮,然后趁炮弹爆炸后的间隙飞驶过潼关。
此时的人们只能屏住呼吸,诅咒着、祈祷着,互相小声安慰着,直到炮声逐渐稀疏,才慢慢抬起身子。此情此景,让那青年和许多亲历者都流下了激愤的泪水。
对望潼关,那就是70多年前,那青年匍匐在地、侥幸逃生的地方。他的生,才有了我的家,他就是我们的父亲。他常说,他是炮口下的生灵,我们都是历史的偶然,一个炮口下的民族是没有生命定数的。
淡出的潼关古城
一河之隔就是陕西潼关。从风陵渡坐汽车经黄河大桥转瞬就到。潼关历史悠久,闻名遐迩。居中华十大名关第二位,历史文化源远流长。“马超刺槐”“十二连城”“仰韶文化遗址”等名胜古迹星罗棋布;“风陵晓渡”“潐楼晚照”“秦岭云屏”等潼关八景,引人入胜。但战乱不绝,老百姓苦不堪言。而中国军民长达七年的坚守,始终没能让鬼子越黄河一步,成为横亘在日本侵略者面前的巍巍巨人。
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战争痕迹。原来的潼关古城已经没有了。老铁路已经南移,城墙也没有了。一路望着车窗外那些中国式城镇的制式红砖房和贴着瓷砖的铺面房,不禁怅然若失。
(《北京纪事》2012年第10期 步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