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岛与我的42年

    民间保钓者冯锦华，曾经赴日学习、工作7年，后回国做上班族、开公司办厂。于他而言，“保钓”只是其业余所好。2003年6月22日，内地民间首次出海保钓，他是总联络人，也是登船冲岛的最后15人之一。2004年3月24日，内地民间保钓人士首次成功登岛，他是“登岛七子”之一。

    1970年:元年

    冯锦华1970年生于山西太原。1970年也正是华人民间保钓运动元年。

    那年9月1日，听闻美日两国达成协议，美国欲将钓鱼台（“钓鱼岛”台称）的管治权交给日本，42岁的摄影记者姚琢奇和他台湾《中国时报》3名同事，搭乘“水产试验所”一艘木船夜航从基隆港出发，第二天一早登上钓鱼岛，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根5米长竿在岛上插了一面旗，宣示主权。

    全球华人闻声而动，抗议活动遍布各地。“保卫钓鱼台”口号最早由一群在美台湾留学生（其中大部分是理工科学生）提出。1970年12月起，中国留学生在北美洲各个校园成立保卫钓鱼岛行动委员会，更于1971年1月29日、4月10日两度在纽约发起数千人举事的保钓大游行。

    4月10日，《人民日报》特发评论员文章以示声援，是年9月，保钓运动学生领袖5人（史称保钓“第零团”），更被周恩来秘邀至北京彻夜长谈。其后1972年、1975年，保钓“第一团”、“第二团”都分别造访内地，受到周恩来的接见。    

    1996年:牺牲

    内地民间保钓运动元年，是1996年。那年冯锦华26岁，在日本。

    1996年9月1日，中国内地童增、李定国等257位民间人士联名发表公开信，抗议日本侵占我钓鱼岛领土。8日，童增、李定国等17位民间人士在北京发表声明，宣布成立“中国民间保钓联合会”。

    1996年是“保钓爆发年”。这一年9月22日下午4时15分，时任“全球保钓华人联盟”首领的香港保钓人士陈毓祥带领17名香港抗议者，乘坐2800吨货轮“保钓号”出港，目标是毁掉日本右翼分子不久前在钓鱼岛上竖起的灯塔，并在岛上重新竖立中国国旗。一路历经日本舰艇与军机围追堵截，终于26日到达钓鱼岛海域。然而他最终却在跳海游泳宣示主权时，因腿被绳索缠绕、头撞船舷而死。时年45岁，身后遗下老母、娇妻及一双年幼儿女。

    1996年，陈毓祥之死强烈地刺激和进一步激励了国人。当年10月6日，陈毓祥殉身10天之后，时任香港立法局议员的曾健成召集了80余香港义士赴台，在基隆租用30多条渔船，会同台北县议员金介寿率领的几十人进发钓鱼岛。船只众多令日本方面无法拦截，最终来自香港的陈裕南和台湾的金介寿在10月7日成功登岛，他们在岛上挥舞起五星红旗，开启了香港人登上钓鱼岛的第一次。    

    2003年:首航

    从1996年开始，内地的互联网论坛上，就不断有人号召捐款、报名、租船，出海去钓鱼岛宣示主权，但应者寥寥。究其原因，不是没有热血青年，而是发起人缺乏公信力。“经常就是一篇情绪激昂的帖子和一个汇款账号，发帖子的人到底是谁大家都不知道”，爱国者同盟网主编卢云飞这样说。

    但2003年不同，这次有了冯锦华。他的身份是总联络人。冯锦华刚刚在2001年出了大名。那年8月14日，为抗议小泉纯一郎以首相身份参拜靖国神社，已在日工作生活了7年的“老实职员”冯锦华，携9罐红、黄（国旗色）喷漆只身前往靖国神社，在门前神兽底位大喷日文“该死”字样，被日本警察当场拘捕，后被日方判刑10个月，缓期3年执行。

    因为这次经历，2002年3月冯锦华被日方取消工作签证，6月回国。2003年2月起到北京打工，在朋友的投资公司做个小项目经理，工资是在日本的五分之一。

    2003年5月19日，冯锦华、张立昆、李南、牛力丕、周文博5人在网上发出名为《中国保钓行动登岛志愿者召集正式开始》的公告，正式征集志愿者出海保钓。接受报名的网站在醒目位置明示：“本次保钓行动召集的志愿者在本次活动结束后自行解散；所有保钓志愿者的资料都将自愿接受相关部门检查。”

    冯锦华的实名求援信反响强烈，在爱盟网的点击率短时间内就超过1万次，捐款者超过千人。“什么人都来了，从博士到小学文化，从农民到高官，从老板到无业人员……有的会搞无线电，有的能搞到船……”

    2003年6月22日早晨，载有内地和香港保钓人士15人的140吨“浙玉渔1980”号渔船，从浙江玉环县黄门港出发，目标是200海里外的钓鱼岛。

    次日早上7点35分，他们被低空掠过的日本飞机吵醒。此时船距离钓鱼岛还有30多海里。日本海上保安厅多艘军舰和飞机的拦截、驱逐开始。渔船上的所有人，包括因晕船吐得不行的那些，都相搀着来到甲板上，用携带的高音喇叭对日本方面的喊话做出回应：“这里是中国固有领海，请你们立即离开！”

    11点左右，日本8艘军舰和多架飞机将渔船包围，迫使渔船调转航向。见登岛无望，船上的中国人打出红色横幅、挥舞国旗，同时通过高音喇叭宣读声明，抗议日本政府“租用”钓鱼岛、实施“国家管辖”的非法行为。之后，向钓鱼岛三鞠躬，并将祭奠陈毓祥的白花撒向海面。下午3点左右，“保钓”船在无法前行的情况下被迫返航。6月24日中午11点，15名保钓人安返玉环县码头，当地人鼓乐迎之。

    2004年:登岛

    首航之后，冯锦华再次出海，便是2004年3月24日登岛。

    为保密计，2004年3月登岛行动的参与者都来自内地。虞海泽是总指挥，最终“登岛七子”中，冯锦华、张立昆、尹冬明都是公司职员，福建人王喜强是户外运动教练，他的同乡方卫强是攀岩高手、做摩托车配件生意的个体老板，还有一个殷敏洪是湖南人。南海舰队的退伍兵胡显峰是7人中惟一没有参与过2003年首航的，他临出发前才从外地赶来，与冯锦华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出海就登岛，运气好得令许多老保钓羡慕。

    8年后冯锦华回忆起来，当日的登岛是一片兴奋慌乱，之所以成功全仗突击隐秘。

    那次登岛是早上6点多，冷雨天寒，他们展开国旗举行仪式、巡视全岛，还点火烤了半天衣服。“就想试一试，到底看这个事情会往哪方面发展。包括日本人也是愣了好久，一下子这么多人上了岛，不知道怎么处置。他们的船在外边绕来绕去，人也不上来。最终他们是下午上来对我们进行非法绑架的，上来之后也犹犹豫豫。”    

    2012年:纠结

    距离上次登岛8年后，看到“启丰二号”保钓志士的经历，冯锦华感慨时间和对手的变化：“8年前，我们从登岛到被抓，经历了大概十多小时的一个过程。那你看这次，人家已经事先在岛上埋伏好了。你来吧，来了就抓你，抓了就把你拉走，拉走后送回。我们中国人，除了向世人表示我们民间对保钓的决心和勇气之外，还能看到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这就是这个问题让大家最纠结的地方。民间的几个人一登岛，人声鼎沸，大家出一口气嘛，就高兴一下。但反过来又觉得受屈辱，人又被人家抓了。包括我们上次登岛也一样，我们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登岛英雄什么的，我觉得我们最后还是挺灰头土脸。我们还以为‘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你敢抓我，你抓一个试试看？’人家真就试试看了，就抓你了。不仅抓你，而且抓得还更快。所以日本人已经把我们保钓摸透了。”

    在冯锦华看来，国家的海监船出现在钓鱼岛海域，才是现在最大最大的进步，“海监船去比我们保钓船去要更具有说服力，因为它在实行管辖权。”    

    (《北京青年报》8.26 吴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