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知识的有用性

    佛来克斯纳是一位对美国教育有重大影响的人物。他在1930年创建了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并在1930～1939年期间担任首任院长。在他的领导下，高等研究院从一开始就聘请了世界顶级学者，包括爱因斯坦、冯·诺依曼、哥德尔等。

    研究院规模很小，到今天也只有28位常驻教授，分属历史研究学院、数学学院、自然科学学院以及社会科学学院。这些教授的共同特点，就是从事看上去“无用”的研究，就是那些在近期甚至在可遇见的未来都没有用的研究。但这正是佛来克斯纳的远见，也是高等研究院的魅力。

    思考一下，什么是“无用”？什么是“有用”？这与时间期限的长短很有关系。佛来克斯纳在其很有名的一篇文章《无用知识的有用性》中讲了一件事。当年佛来克斯纳问柯达先生谁是最有用的发明家时，柯达立即回答是无线电收音机的发明人马可尼。佛来克斯纳反驳说，麦克斯威尔和赫兹的理论贡献更加有用。虽然麦克斯威尔在1873年发表的电磁理论完全是抽象的数学，虽然赫兹在1887年对他做的电磁波实验的实用价值毫不关心，但是这些看上去“无用的”的研究却为后来有用的发明打下了基础，没有他们的工作就没有后来马可尼的发明。

    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就是无论做研究还是学习，人们总喜欢先问“有用”、“无用”。“有用”指的是立竿见影式的有用。比如在校学生选课前喜欢问这课有什么用？对面试和找工作有用吗？

    但是有趣的是，当我同已经毕业多年的校友交谈时，他们对大学时期所上的课的评价却与在校生很不一样：他们感到遗憾的是，当时学的所谓有用的课在后来变得如此无用，而后悔当时没有更多地去学那些看上去“无用”、但后来实际上很有用的课，比如一些人文、艺术、社会科学类的课。

    但愿在几十年后，当同学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你们还能记得我在今天的开学典礼中讲起的“无用”知识的有用性。

    （该文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钱颖一8月16日在2012级本科生开学典礼上的致辞）

    （《中国青年报》8．27 钱颖一）